第八章 真相與真相（中）
轟隆！
悶雷炸響，雨滴嘩啦啦地落下。
方雨橫感到身上點點清涼，他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正在被人挪動。
五髒六腑還是一陣陣地發疼，方雨橫動了動身子，陌生人察覺到動靜，就把他輕輕放到地上。
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環境，一束手電光就打了過來，方雨橫眯了眯眼，抬起手遮擋。
“司薇琪，他看起來問題不大。”拿手電的人說到。
靴子和地板撞擊的聲音響起，一個人影走了過來，腳步急促，風衣颯颯。
方雨橫的視力一點點恢複，他逐漸看清了來人，那是一個女人，大約二三十歲的樣子，眉眼剛毅，有著一頭銀白色的頭發。
她湊到方雨橫麵前，端詳了一陣，旋即揮手，示意所有人繼續前進。
天邊閃過一道電光，接著雷鳴轟隆，雨越發大了。方雨橫被攙起，步履蹣跚地踏著雨水前行，身後和左右都有人跟隨。
走了一陣，一棟舊樓出現在路邊，外牆剝落，磚塊泡在雨裏。
司薇琪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方雨橫也被帶進樓內。進去之前，天邊又劃過一道閃電，借著光亮，方雨橫努力看了看門牌號……
轟隆！雷鳴複起。
那門牌上寫著：第五大道33號。
進到屋子裏，合上門，溫度便上升了許多。屋子中央放著一張矮桌，兩側放著沙發，司薇琪在靠門的沙發上坐下。
環視了屋子一周，見其他人都沒有坐下的意思，方雨橫明白了，司薇琪對麵的座位就是給他留的。
方雨橫坐下後，司薇琪仍然一言不發，沉默的壓抑在房間裏發酵。
眼見時間慢慢流逝，方雨橫心中焦急，正要開口說話，司薇琪卻抬起了手，先一步製止了他。
不多時，濃鬱的咖啡香氣從隔壁飄散出來。
兩隻杯子被放上了矮桌，接著一人提著咖啡壺上前，替兩人倒上了咖啡。熱氣升騰，香味撲鼻，窗外的暴雨也成了這兩杯咖啡的底襯。
這時，方雨橫才察覺到，原來自己早已饑腸轆轆了。
雖然僅僅來到這個世界兩個多小時，但在這兩個多小時裏，方雨橫先後經曆了數次追殺，期間還在超限爆發狀態下，耗盡了體力。不僅如此，在不久之前，方雨橫還遭遇了一場車禍。
並且，這場車禍的始作俑者，大概就是自己跟前的這幫人！
司薇琪端起咖啡來吹了吹，見方雨橫不為所動，便又放下咖啡，說道：“你不喝嗎？咖啡雖然沒什麽營養，但多少也能補充一些體力。”
她虛著眼睛，看向方雨橫。“畢竟，你的身體看起來要到極限了。對吧，方先生？“
聽到“方先生”這個稱呼，方雨橫心中大駭。雖然臉上表情平淡，眼皮卻不自主地跳了跳，他竭力平靜地問道：“你們認識我？”
“嘿……”司薇琪臉上露出戲謔的笑，她向身後招了招手。
啪！
一份厚實的檔案扔到了桌上，兩杯咖啡濺出少許。
司薇琪慢條斯理地拆開封皮，看著裏麵的文件，念道：“方雨橫，二十四歲，未婚，明麵上是一名網絡安全工程師，業績良好，無犯罪記錄。但同時……”
念到這，司薇琪頓了頓，抬起頭觀察方雨橫的表情。
聽了這些，方雨橫心中驚駭微消，大致明白了，這應該是輪回空間為自己安排的身份。
又或者……是母體安排的身份。
聽出司薇琪話裏有轉折的意思，方雨橫努力瞪大眼睛，表示自己很驚恐。
“但同時，你還是一名黑客。你活躍在網絡世界中，攻擊過不少研究人工智能的科研機構和公司，是‘人工智能威脅論’的積極擁簇者。”
司薇琪說完，看著方雨橫到位的表情，心中暗爽，往沙發上一靠，不再說話了。
“你們在監視我？”驚恐再添三分憤怒，方雨橫接著試探對方。
“嗬……”
司薇琪不鹹不淡地笑了，說道：“方先生，你的秘密比你想的要更廉價，你的自由比你以為的虛假得多。如果說真的有誰奪走了你的這些東西……”
白發女人雙手按在桌上，突然湊到方雨橫麵前，一字一句地接道：“那也絕不會是我們！”
“……”，
方雨橫沉默，似是陷入了迷茫與思索。
“你的處境很危險，你應該有所懷疑，你應該有所察覺。”司薇琪突然改換了語調，湊到方雨橫耳邊。
“並且我知道，你為什麽獨自生活，你為什麽常常夜不能寐，你為什麽夜以繼日地坐在電腦麵前……尋找一個答案。”
雖然方雨橫十分清楚，司薇琪說的並不是真正的自己，而是那個被安排在這個母體世界中“方雨橫”。
但這些話仍然不可阻擋地戳中了方雨橫心底的秘密。
他猝然想起了那一個個夜晚，自己坐在電腦麵前，開發群星係統的夜晚。他一邊清晰地認識到，自己正在完成一個項目，進行一份工作。
但他又一邊懷疑著，如此強大的係統背後，是否隱藏著更多的意義，不僅僅是項目，不僅僅是工作，甚至不僅僅是某個個體或者某個族群的生老病死……
“……而正是你心底的那個問題，”司薇琪接著說，“把你帶到了這裏。”
方雨橫悚然一驚，回到了現實，但這句若有所指話，卻貫穿了真實與虛假的兩段人生，深深地鑿進了方雨橫的腦海裏。
正是那個問題……，把我帶到了……這個輪回世界？
看著方雨橫臉上掩飾不住的震驚，司薇琪笑了笑，繼續道：“你已經意識到了，對嗎，你被控製著，被囚禁著，被不屬於自己的意誌牢牢支配著……”
方雨橫的瞳孔一點點縮小，他無意識地呢喃道：“支配著我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司薇琪鄭重地說道：“母體！”
刷啦！
窗外劃過一道閃電，方雨橫故意晃了一下咖啡，似乎被這個答案嚇到了。但他的心底，卻又另外一個聲音在咆哮。
不。
不是。
不是它。
我想要的答案不是這個……
但現實裏，他卻顫聲問道：“那是什麽東西？”
司薇琪卻沒有直接答複，她盯著方雨橫，以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他。似乎有所不甘，仿佛有所失望。
終於看滿意了，她緩緩伸出雙手，在方雨橫麵前攤開。
她的兩隻手中各有一顆膠囊，一顆是藍色，一顆是紅色，看起來沒有任何奇異之處，似乎隻是普普通通的藥丸。
“吃下藍色藥丸，忘記這一切，回到你的平凡生活中去。”
“吃下紅色藥丸，我帶你去見識一下真實的世界。”
司薇琪嚴肅地說道，仿佛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
看著麵前的藥丸，方雨橫沒有任何猶豫，伸手抓向了其中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