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燈籠
“以前聽師傅說過,世上有《望氣術》。練成之後,雙目有神光,觀人察物,可鞭辟入裏,洞悉玄機,直接看出每個人每件東西上的氣息濃薄高低。隻可惜此術玄奧,早失傳多時,成為了傳說……”
當下詹陽春心中想道,如果自己練成了這《望氣術》,用來觀望陳唐,自然能看透變化,一覽無餘了。
想了想,婉轉開口說道:“古語有言: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我今天見著陳秀才你,在氣質上,覺得又有了變化。”
陳唐心中一跳:“哦,道長看到我哪裏變了?”
詹陽春雙目灼灼地盯著他瞧了一會,終是搖搖頭:“哪裏變,實在說不出來,就是一種感覺,很玄虛的感覺。”
此際趙三爺附和道:“我有同感。”
兩人看不出個具體,陳唐心下一鬆,笑道:“可能是我天天到學院上課,飽讀經義文章,看多了讀書筆記,這體內文氣,有所增漲吧。”
詹陽春一拍大腿:“理該如此。”
覺得心中的疑惑得到了一個圓滿的答案,至於陳唐修煉到返璞歸真的真家地步,實在荒唐,可能性幾乎為零。
這主要是天人之氣的特性,與文氣頗為近似,所以不管是詹陽春,還是趙三爺,都很容易便被糊弄過去。
陳唐岔開話題:“兩位,既然你們都需要文氣滋補,何不自己看字讀書,自己練出文氣來?”
詹陽春啞然笑道:“我說的一定數量,一定時間,起碼得好幾年的積累,而且還是心無旁騖的那種,日夜攻讀,刻苦讀書,這般,才能慢慢養出些氣息來。.隻有你們這些讀書人,才好做得到。你覺得我與三爺,有工夫去折騰嗎?”
趙三爺道:“我自幼練武,那時候,叫我打打殺殺,我就像打了雞血般;可要是叫我去讀書,簡直比殺了我還難受。文武雙全,談何容易?也就是近年境界有所突破,需要文氣滋潤,這才到處收集具備文氣的作品,掛在牆上,練完功後,觀摩一番,自有補益。可落在你們眼裏,自逃不掉一個‘附庸風雅’的風評。”
陳唐明白過來:“這便是術業有專攻了。”
詹陽春又道:“不過世上,總有些全才,能做到麵麵俱到,但這樣的人,實在不多。比如你們學院那位閻院長,勉強算一個。但其人品,嗬嗬,不說也罷。”
趙三爺道:“舉人、進士,他們身上的文氣肯定更加濃鬱,也更容易寫出帶有氣息的作品來。不過到了這等層麵,非富即貴,不好打交道。對我們這些三教九流之人而說,還是覺得你們秀才最好相與。所以說陳秀才你高中,金榜題名後,可不要忘了咱們這些朋友。”
陳唐道:“沒有三爺買我的字,隻怕我早窮困潦倒了。雖然是各取所需,但人情在此,陳某不敢相忘。”
趙三爺哈哈一笑:“爽快!我就欣賞陳老弟你這性子,跟別的書生不一樣,不迂腐,不忸怩!”
稱呼立刻從“陳秀才”變成“陳老弟”了。
陳唐也不端著,當即把氣氛給調動起來。在他心中,覺得趙三爺與詹陽春,真稱得上是自己的貴人了,幫了不少,而且品行不錯,性格合得來。
詹陽春又道:“邪祟對於文氣的渴望頗為強烈,而且占有欲很強,所用手段粗暴而野蠻,等於是剝奪搶掠,是一種獵食,乃邪門歪道。我們不同,對於人身上的文氣無法直接吸取,故而通過文氣凝聚的作品來獲得補益。另外,與文氣濃厚的書生士子相處,也感覺舒服。嗬嗬,陳老弟,現在我與你說話,感覺就不錯。”
趙三爺咧嘴一笑:“確實不錯。”
陳唐摸了摸鼻子:“如此說來,豈不是說明我今年舉子試有望了?”
趙三爺一拍手:“老弟,以你的水平,絕對馬到功成。”
詹陽春道:“我曾經與不少舉人相處過,說實話,不如現在舒服。可能是他們身上都摻雜有官氣,導致如此。”
陳唐疑問:“還有官氣?”
“那是當然,以後你高中,當了官,時間長了,就會養出官氣來的。不過對此氣息,我輩多不喜。皆因官氣淩人,屬於壓迫之道……且不說這些,正因為你現在文氣豐厚,我與三爺擔心那邪祟會找上門來,那就不妙。”
詹陽春趕緊把話題繞回來。
說著說著,差點把這趟前來的目的給忘了。
“你們要我搬走,離開翰墨街?”
詹陽春點點頭:“最好如此。”
陳唐問:“道長你真得沒有辦法?”
詹陽春歎息一聲:“如果沒有今日之事,讓我尋著那少女邪祟,哪怕她已經吸取了兩人的精陽文氣,也不足為患,但這鄂生自殺,跳入湖中,鮮血漂湖,乃是典型的怨憎相會,隻怕會從陰魂狀態,蛻變成凶煞了。到了這個地步,已有了氣候,就算我出手,都很難對付得了。”
陳唐疑問:“冤頭債有主,她要報仇,不是該去找閻之海嗎?”
詹陽春道:“哪有那麽簡單?這閻院長乃內家高手,本身又有官氣相護,等閑邪祟,都無法靠身。那少魂雖然漸成氣候,但想要報仇雪恨,還是不夠的。況且閻之海現在已經有防備,可能都搬回閻家去住了。那裏戒衛森然,更難接近。所以這邪祟想要複仇,隻有一個辦法,就是瘋狂地獵食,壯大實力。”
陳唐聽出個事,問:“你的意思是說官氣能克製邪祟?”
詹陽春回答:“天下之事,大都相輔相克。我剛才說了,官氣淩人,乃鎮壓特性,最為霸道。”
陳唐嗬嗬一笑:“還能這樣,怪不得那麽多人想當官。”
“那少女邪祟已成,隻怕很快就會離開功名湖,開始四處獵食了。並非說牠一定會來找你,隻是未雨綢繆,避開來好。”
“明白了。”
陳唐點頭,忽問:“道長,在你看來,這功名湖的少女邪祟,與上次的山神廟相比,哪個更厲害?”
詹陽春回答:“相差無幾,都屬於那種剛成形體的凶煞。”
聽了這話,陳唐頓時放下心來,有天人劍匣在,可高枕無憂,口中說道:“就算搬走,換地方住,也得這雨停下來才行。”
……
這一場雨,不但下得大,還下得久,直到黃昏時分,才漸漸停歇。
負責打撈的船隻又開出來,在湖麵上折騰了好一陣,一無所獲;再派三名蛙人潛水下湖,仍是尋不到刺客屍身所在,最後隻得作罷。留下四名衙役巡邏戒備後,官兵與其他人等,盡皆撤去。
潘州學院內,似乎恢複了平靜。
天色漸晚,變得昏暗下來。
留守的四名衙役正在商討去弄點晚飯吃,還要準備燈籠等物。
突然間,一個眼尖的衙役驚聲叫起來:“燈籠,好多的燈籠!”
其餘三人循聲看去,就見到功名湖四周的柳樹之上,不知誰掛上了燈籠,每棵樹上,都掛著一盞燈籠,依次被點亮,發出幽幽的紅光。
眾多燈籠,足有數十盞之多,清一色籠罩雪白,上麵大大的寫著個黑字:
奠!
“啊!”
四名衙役突然見到如此鬼魅之事,不約而同地驚懼呼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