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又死
第二天,陳唐特意起了個早,卻見到蘇菱早在廚房忙活著,張羅早飯了。.
“不矜哥,早!”
見到他,蘇菱甜甜地叫道。
在她的臉上,陳唐看到了一種名叫“神采”的光色,所謂“神采奕奕”,便是用來形容眼下蘇菱的狀態了。
在此之前,兩人相處,蘇菱總是帶著一抹怯意,眉宇間有憂慮積壓著,仿佛有一塊石頭壓在心頭上,總顯得沉重。
那時候,陳唐隻以為她是苦日子過久了,一時放不下心結,卻沒意料到是蘇菱娘親的陰魂在作怪。
雖然這陰魂,本意是想保護女兒,也可能保護過多次。但正如詹陽春說的,陰陽有別,一旦生糾纏,便會不知不覺地影響到蘇菱的精神麵貌,以及危害她的身體健康。
如今,陰魂已逝,蘇菱全副身心都輕鬆了,整個人都變得不同,笑起來,眉眼盈盈,煥出屬於少女的美麗來。
她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昨晚不知怎地,我喝了那杯水後就很想睡覺,結果真睡著了”
陳唐問道:“睡得好不?”
“非常好,我好像從沒有這麽舒服地睡過一覺”
陳唐笑道:“那就好,阿菱,咱家的苦日子已經過去了,接下來,要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嗯!”
蘇菱重重一點頭:“不矜哥,你先洗漱,我去做早飯。.”
吃過早餐,陳唐背上書篋出門,前往學院上課。剛走到翰墨街口處,就見到衙役王大壯跟兩名同僚蹲在那兒,一個個心事重重的樣子。
陳唐心中一愣:“大清早的,難不成又出事了?”
“朱秀才今天佛曉時分死了,就死在翰墨街旁邊的巷子裏,是起早的除不潔者現的。”
一問之下,王大壯便說道,一雙眼睛鼓鼓地,盯著陳唐看,隨即歎口氣:“你在翰墨街擺攤,與朱秀才認識吧。”
陳唐回答:“不熟,就點頭之交,其實我與吳函吳秀才說的話多些,因為那時候我倆的攤子近,而朱秀才就隔著遠了。”
說著,腦海裏頓時浮現出關於朱秀才的印象:近五十歲的老秀才,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沉默寡言,屬於那種考試考到麻木,被艱難生活折騰得隻剩下軀殼的人
這樣的人,誰會去害他?
在管轄的街區接連生兩件命案,這可是大事,接到消息後,王大壯整個人都不好了,心急火燎地立刻跑過來,封鎖現場,又請仵作來驗屍,結果與前些日子倒斃的吳函幾乎一樣,神情帶著詭異的歡愉滿足狀,臉色有些青,除此之外,全身上下,皆無傷痕。
沒有中毒,沒有傷口。隻是這兩人,一個倒在學院的隔壁通道上,挨著翰墨街一個死在翰墨街旁邊的巷子裏而且他們還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都在翰墨街擺攤寫字的。
陳唐曾經也是。
所以王大壯才跟他多說了幾句,就是想問問有什麽線索之類的。
不過陳唐跟兩人都不算熟,彼此的年齡差距有點大,性格也不合。何況陳唐擺攤有一陣沒一陣的,斷斷續續,時間不長,並不固定。因此他對兩位老秀才的了解,還沒有王大壯自己上門調查得多,問不出什麽來,當即揮手讓陳唐走人了。
陳唐剛走出幾步,王大壯在後麵叫道:“陳秀才,晚上沒什麽事,別出來晃悠。”
其知道陳唐在翰墨街買了房子,當其時大吃一驚,不過後來知道是陳唐得了趙三爺的青睞,也就釋然了。與此同時,有心要與陳唐結個好,日後或有好處。
懷著心事,陳唐來到課堂上,上課的時候都有點走神。昨晚剛跟詹陽春促膝長談過,解惑了很多事情。吳函與朱秀才兩人的死,使得他心裏打個突,懷疑是不是翰墨街鬧邪祟了
翰墨街常年幽靜,街邊兩旁都是槐樹。這槐樹,據說有點陰魅之意,解文說字,從字的結構上說,帶著“鬼”的樹木,能不陰氣森然嗎?
這麽一想,陳唐便覺得自家門口那棵大槐樹,都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啪的一響!
堂上的王夫子一拍手中戒尺,喝道:“陳唐!”
陳唐一愣,抬頭看去,見到這位在學院中以嚴厲出名的夫子,正威嚴地看著自己。
“我剛才講到哪裏了?”
王夫子問道。
他看到陳唐在下麵微微側著頭,一副神遊四海、心不在焉的樣子,當即出提問。要是答不出來,就得接受戒尺拍打了。
陳唐連忙站起,口中回答:“夫子說到晏子三論的第二策論,其中一句:夫國不賢,何以為之?”
聽他答得沒錯,王夫子稍感滿意,又問:“那你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常山注疏上有解釋,言道:國不賢,過在於君長陂釋義上又有一說:法為方,律為圓,方圓不合,則舉國不賢,人心暴躁百家論的見法又推陳出新,有言道”
陳唐說起來,旁征博引,滔滔不絕,聽得王夫子一愣一愣的。
倒不是陳唐喜歡這般“之乎者也”,國情如此,就像另一時空的學生時代,要寫八百字的命題作文,拋出一個論點後,就得陳列一排溜的例子,以此為論據,證實該論點的正確與否。
這是一種作文模式。
在殷國,科舉考試上,做經義文章,也是如此。
陳唐今非昔比,他讀完陶昊的十多本筆記,等於上了四、五年的課程,博聞強記,隨口撚來,極為熟練。
這一堂課,陶昊也在上。其實這是他連續三年,第三次聽同樣的課了。沒辦法,晏子三論是科舉考試的一個重點內容,必須做到滾瓜爛熟,還得理解透徹。無奈這本經義原著頗具辯證邏輯性,而且十分艱澀繁雜,後期對其注疏過的專著便近百本。
這麽多的釋義,其中互相之間,還有不少矛盾說法,這使得很多生員都難以把握。
光背書,就足以背死個人了
其實考試的經義原本,每一本上的字數的確不多,問題是由此延伸衍生的注釋解讀太多了,一句三五個字的原文,動不動就得用一整篇文章來說明,洋洋灑灑,陳述見解。
如此,疊加起來,要背熟研究的書就比一人高了。不懂科學方法,腦子又不是天生強悍的人,隻能靠死背硬記,實在辛苦艱難得很科舉之路的難,主要就難在此處。
陶昊便是這類型的,所以這課上了又上,書讀了又讀,始終難以捋得清楚。
可如今,他見到陳唐當著王夫子的麵,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陶昊聽得呆若木雞,心裏一個想法翻騰起來:原來自己的那些筆記,陳唐真得讀完了
不但讀完了,還全部都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