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寬衣解帶
等到他召集過來的援手一到,就會派他們追過來。
王景清楚,但渾身的力氣漸漸流失,漸漸有一種痛慢慢從頸部擴散,他無力維係輕功往蘇通身上一撞,兩眼發花,張嘴就嘔出好多血。
蘇通接住他,喂他吃了一顆清毒丹,把他背上身,隻聽王景撐著一口氣說,“不要直接回去,楚衍的人會跟上來。”
“你別說話,休息會兒,我先找個地方給你解毒。”蘇通感覺身體隱隱作痛,他中毒不如王景深,尚能忍受,隻是怕耽擱實踐越久,王景中毒越深,到時候齊風也束手無策。
可恨呀,因為對付楚衍他來的時候順手帶了瓶清毒丹,齊風說不管什麽毒都能有一定的解毒功效,但看他們中的毒這般烈性,不知能有多大作用,齊風給他寫的那張紙也在,但沒有給王景清完毒之前,他都不敢大意。
他用最快的速度,來到昨夜那片樹林,將王景放在樹邊靠著樹,見王景努力睜著眼看著他,情況也不知道好沒好些,他邊摸出齊風給的那張解毒大全,一邊看一邊對王景說,“這是齊風針對楚衍的那裏有的毒寫得解方,很快你的毒就能解了,你別擔心,再堅持一下。”
王景瞅著蘇通緊而不亂的樣子,多想見他為他再擔心緊張害怕一點,可是眼前的人啊,經曆越多,越難將真心情顯露表麵了,也許他其實也在害怕嗎,有擔心他就這樣死了嗎?
渴望他對他噓寒問暖,渴望他對他擔驚受怕,渴望他被他的好壞牽動,虛弱地笑道,太渴望了……
王景緊緊盯著蘇通,虛弱地笑著說,“阿蘇,其實……我不想和你分開,我想我也做不到昨夜的承諾,若是我命送於此,其實也好,至少我不會和你分開了。”
“你……”蘇通手停了下來,看著王景那寸寸靈動的目光,晨光照得他的臉無比虛弱,隻消磨了一日而已,還是這個地方,這人容顏精神被折磨淩虐得叫蘇通難受。
蘇通低著頭,忍住雙眼苦澀,心神震動不已,昨日為他俊彥,今日為這一番話,“別耍賴,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到就要做到。”
王景更孱弱地笑著說,“我說過好多好多承諾,對你幾乎沒有一個做到的,我……不知道做不做得到,大概都做不到……”
蘇通抬起頭來,雙眼通紅得瞪著他,“所以你答應別人的都做到了,獨獨欺負我?連一個承諾都做不到?”
王景心上一震,笑容也戛然而止,眼裏卻泛起淚花,他想伸出手去緊緊將他圈進懷裏,他想好好疼惜他呢,哪裏舍得欺負他?可是他沒有那個力氣了,隻抬了下手便落回了身上。
蘇通見了更難受,王景笑著說,“承諾兌現也有先後,我可不可以先兌現以前的,昨日的算作最後一個?”
蘇通瞪著王景,身體裏散開的疼痛提醒著他們的處境,“還說不是耍賴,那麽聰明在這個時候還能算計我,我不與你兜圈子。”
王景動了動嘴皮子,蘇通立馬就說,“不許再說話,我們得抓緊時間給你清了毒回大營。”
王景乖順了,閉上嘴,但目光放肆地盯著蘇通看,蘇通倒沒有時間感受他的目光,照著齊風的方法,點穴放血,再喂他一粒清毒丹。
蘇通不敢將王景單獨留在這裏,背著他到附近早搬離的人家找到兩身衣服,將身上的兵甲換下,王景雖然恢複了些力氣,但換衣服的體力還沒有。
在蘇通將衣服遞給他時,他抬了下手立馬就支持不住的落下,非常沮喪地看著蘇通,“我使不上力,你幫我吧。”
寬衣解帶!
蘇通抓著手裏的衣服,像握著一塊滾燙的烙鐵,差點燒穿他的掌心,臉上更是發紅地想破口質問王景你是不是又在趁機捉弄我?
可他不想與王景糾纏來糾纏去,反倒顯得自己太介懷,索性就照他說的做了,三下五除二的將兵甲剝掉,給王景穿上平民常服,便把換下的兩套士兵服卷了扔進灶裏燒了,鍋裏燒了水,廚房裏還有米和油,煮了點碎米粥。
王景始終沒見到蘇通出來,不知道他在廚房忙什麽,扯著嗓子問,“阿蘇,你在嗎?你可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阿蘇,阿蘇……”
蘇通頭皮都麻了,氣急敗壞地扯過一根木棒戳進灶裏,火勢一燎燒得更旺了,咬牙切齒地起身出了廚房,一進屋子見到王景倚在床邊笑得像被風雪摧殘的花,憐心又起,悶聲走過去,將王景朝床裏推倒,扯過被子蓋上,剛下去的怒火又冒了幾絲兒出來,沒好氣地說,“閉嘴,你唯恐別人不知道此處是吧?好好休息你的!”
王景沒有反駁,蘇通想這總算是消停了,正要回廚房去,就見被子裏那人腦袋微微蠕動,才想起要給他露出臉來,把被子往下扯了扯,心裏又是好笑,嘴上嘀咕了一句,“活該。”
王景頗為委屈地看著他,見他又要走了,立馬細細聲說道,“你生火了?炊煙可能會引來注意。”
蘇通點著頭,“我知道,我已經將人引到別處去了,要是他們再追上來,那早晚也會追到我們,不如休整好了,我們也好應對。”
“若是這兩日沒追上來,我們也就甩掉了尾巴,可以放心回去了。”王景補充著,蘇通站在床邊睨著他,想說就你聰明。可他沒說話,轉回廚房忙去了。
聽著外頭廚房裏傳來的細嗦聲音,王景甘之如飴得笑著閉上眼放心地睡上一覺,他還得多謝楚衍這毒,讓他能得蘇通如此照顧,很值得很值得。
蘇通坐在灶前,看著紅紅火火燒著的一片,卻沒有這般輕快享受,思緒又回到了昨夜楚營裏的綿延大火,燒紅了一片天,雲初他們昨夜應該有察覺,不知道作何應對,楚營又是什麽動靜?
楚衍是個有仇必報的人,昨夜好在他們偽裝得很好,楚衍沒判斷出他們是哪裏來的,否則必會瘋狂報複淮陰。
想起昨夜,又想到王景做的那些事,那時他還真沒想到他老本行就是暗殺,做起這些事來本就得心應手,至於每每王景的行動都帶給他驚詫。
那比他還地道的楚語,初聽非常震撼,現在想來意外地軟糯圓潤,雖然動聽但還是配不上他的,還是雲城口音更敞亮豁然,配他貼切。
王景一路昏昏沉沉地,或許不知他們在往楚國腹地走,離雲漢是越來越遠,蘇通隻隱約記得,楚國西北與雲漢西南相連的地方乃是一位楚國老王爺的封地,這位王爺過得猶如皇帝,但楚皇因其功業位份對他“敬愛有加”,幾乎不過問這裏的事,全由這位王爺做主了。
希望楚衍剛上台,根基不穩,不敢惹上這位主兒,不再對他們窮追不舍。
一番思索後,回過神來時,一股新鮮的糊味兒從鍋裏飄了出來,蘇通連忙將灶火用火灰蓋滅,揭開鍋蓋看著白淨淨的粥,竟餓得立馬就想吃下去,完全無視那一股糊味兒。
自己吃是沒什麽,但是當他端著給王景時,卻是有些忐忑王景嘲笑他守在廚房煮粥都給煮糊掉。
他剛跨進屋子,王景便睜開了眼,歪著腦袋看著他滿臉笑容,“好香,好餓……”
蘇通望著那兩隻忽閃忽閃發光的眼睛,直覺王景在演戲,哪有餓到這麽誇張,但心情卻好了很多,坐到床邊,將王景扶起來,一邊晾涼清粥一邊問他,“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好一些?”
王景借著他的力,靠在床頭,“恢複了一點力氣。”
見蘇通將粥端起了,王景立刻便說,“勞煩了。”
蘇通僵在那兒,見他雙手不來接碗,一雙眼睛自顧盯著清粥,這擺明是要自己喂他?他遲疑了一下,終於懶得計較了。
他舀一口送過去,王景就吃一口咽下去,彼此都沒說話,吃了幾口之後,王景忽然說,“阿蘇,若能得你如此照顧,讓我一輩子這般不能自理我也甘願。”
這撩人的甜言蜜語聽多了,蘇通已經能自動忽視了,“你這個人不僅自大還真是自負,哪來的自信有人照顧你這個癱子一輩子?”
王景毫不在意,篤定地道,“我不信自己,我信你呀,若我癱了,你不會不管我。”
會嗎?蘇通不知道,哪裏想得那麽長遠,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一輩子啊那是多長的時間,“別廢話了,快吃,吃完我收拾了,也要休息。”
王景又乖順地吃一口,“好呀,你到床上來,我的毒沒完全解開,睡著總發冷。”
蘇通望向床上遲疑了一下,這小茅屋裏也就隻有這一張床,還有三張獨木凳,一張小矮桌,連張藤椅長榻都沒有,“你見這屋裏還有別的地方能讓人好好睡一覺嗎?”
王景笑了笑,吃得很快,蘇通都擔心他噎到,這個時候蘇通也明白過來王景高興什麽,隻是對這個人歡喜得神清氣爽將他們的危險拋在一邊有些無可奈何,這人的心要怎樣風來雨去,才能不把攸關性命的事放心上,做到如此隨遇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