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看上蘇小子了?
王景緊張得心也懸了起來,“不合口味?我熱另外的……”
“不是。”蘇通抿唇,低著頭。
王景的視線盯著那雙緩緩放下的筷子,盛滿米飯的碗,想起趙古越的叔父讓趙古越給他調理身子,心上陰沉沉的,卻沒敢直接問他,隻問道,“沒胃口?還是哪兒不舒服?”
蘇通緩緩抬起頭,望著一直注視自己的目光,“我很好。”
很好?那為什麽食不下咽?
蘇通不願說原因,王景就更愁眉深鎖。
蘇通看著那眉眼輕輕攏起,心頭怪怪的,“王景……”
王景渾身一震,忐忑不安地麵對著那般正經叫自己名字的人,不知道他又要說什麽話。
蘇通卻隻是迷蒙地望著他,久久不說一個字,王景不知他為何迷惑,但那隻望著他的目光像春秋雨後輕盈薄蒙的水霧,美得柔潤幹淨。
薄唇碰上時,兩人都一驚,王景先回過神來,忐忐忑忑退開。隻瞧見蘇通平平靜靜地毫無反應,這比之以往的臭臉色好了千萬倍般,叫心頭擔憂一掃而空,欣喜之意鋪天蓋地卷來,他伸手撫上那姣好麵容,指尖流連間,心跳越來越亂,又探過頭欲再次品味剛才那來不及回味的心跳。
蘇通微微側開臉,低著頭。王景願望落空,也一陣沉默,不知該說些什麽。
氣氛一時靜得連屋外穿枝拂葉的簌簌風聲清晰無比。
蘇通不安地動了動,碰到手邊的碗筷,清脆響聲叫兩人都清醒過來。
“我再熱兩個菜,很快就好。”王景一邊說著,一邊回過身往架子上端菜。
蘇通端起碗,拿起筷子,“這些已經夠吃了。”
王景手一頓,又聽蘇通輕聲道,“時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竟是要他走麽?
分明剛才那絲絲甜味還在心頭發酵,喉間卻陣陣發苦,苦苦甜甜好不難受。偏生蘇通還什麽都不願細說,他幹受了這番苦,還不知道怎麽拿捏行事分寸,減少這樣的遭罪。
“也是,那我明早再過來。”王景也隨蘇通放輕了聲音,“早膳想吃什麽,我讓人早些備下。”
又是一陣沉默,王景越等越失落,以為等不到蘇通開口,卻聽身旁輕輕響起,“什錦粥,百香糯圓。”
還沒踏出門,王景已經喜得合不攏嘴,一路恍恍惚惚地想著蘇通背對著他端著碗筷,平平淡淡點菜時的模樣,仿佛周身夜色都變得萬丈光明。
蘇通丟魂失魄有一口沒一口地往嘴裏喂。
門外趙古越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賊兮兮笑著,轉身神清氣爽地朝剛走的人追去。
剛翻上牆頭預備直奔萬紅樓,卻發現底下昏暗暗的長長巷子裏有一道人影優哉遊哉走著,仔細看看,身形還挺像剛走的那個人,此時還正抬頭賞著天上黯淡無光的月色。
趙古越嘴角含笑,輕輕落進巷子裏,一想到一路上不知還能看到雲錦這個冷血之人作出怎樣的癡傻之舉,才走了兩步就沒忍住,笑出了聲。
王景頓住身,才發現自己在哪兒,也就明白在自己身後張狂取笑自己的是誰了。
趙古越慢慢走近,笑著問,“真是千百年都難得一見的好興致,遇上什麽好事兒了?”
王景沒理他,慢悠悠往前走,竟是半點沒被趙古越打擾一般。
趙古越不得趣,黏在他身旁,一雙眼雖然隔著夜色,也直勾勾地盯著王景一張臉,“誒,你看上蘇小子了?”
王景停了下來,聲音輕緩調子卻危險的往上揚,“蘇小子?誰是蘇小子?”
趙古越咂咂嘴,說錯話了,一下好像得罪了兩個人,但也聰明地先改了口,“你要不是看上蘇通,你能對他那麽好?”
按雲錦的行事風格以及小時候的性情來說,就算趙古越沒看到廚房的事,大堂中又是給蘇通端茶倒水,又是去給蘇通熱飯,在趙古越看來都是對蘇通這個人太好了。
好得太過了。
王景好一陣沒說話,趙古越咧咧嘴,瞥了好幾眼徹底成了個悶葫蘆的人,又變得跟小時候一樣太不好玩了,不滿囔道,“看上了就看上了,沒看上就沒看上,你這樣是個什麽態度,太不像你的作風了。”
雖然已經十多年沒見過,但趙古越說得卻十分準,他是個殺伐決斷的人,是或者否,總是之中一個。
“合歡蠱是我舅舅為了拆穿我的謊言而下到他身上……”王景緩緩道。
趙古越一愣,聽著巷子裏回響著的餘聲,感覺到這個人心上也會有心結遺憾。他還沒來得及為王景頭一次與他傾心相談而說上一句作為朋友去安慰的話,又聽那平靜孤寂的調子響起。
“他身上的忘塵,是我外公給他施下。”
趙古越又是一愣,到嘴邊的話都被穿巷而過的風吹散開,徹底不知道說什麽。
“我幾次三番害得他險些喪命,時至今日他半條命還在鬼門關裏,我此生有愧於他,做什麽也不足以彌補。”王景說完,長長吐出淤積心頭的濁氣,輕鬆了些許卻仍是很沉重。
趙古越又是一愣,嘴角漸漸浮出一絲僵硬的笑,說那麽多,竟是表明對蘇通的種種好隻是在彌補愧疚虧欠……
王景緩緩走在前頭,步子雖慢但不一會兒就甩趙古越許遠,趙古越大步趕上去,“真的隻是虧欠?沒有看上他?”
王景微微駐足,不解地望向趙古越,“你想說什麽?”
趙古越歎了一口氣,拋下王景,顧自走到前頭,“本來隻是想看看好戲,卻發現你這個沒心沒肺的人竟然也會對人掏心說話,但是這掏心話也就一半,沒看上那小子,你親上去戲弄你有深深虧欠的人?”
王景腳下立停,趙古越喋喋不休的聲音繼續著,“以為過了十多年總算活明白了,也真的把我當朋友才說這些話,哪知不過是為了敷衍打發堵嘴用的,叫人好不掃興。”
王景沒再動一步,趙古越察覺到人沒跟上來,慢慢轉過身,明明巷子裏還有點黯淡月色,但這人幾乎與那夜色融為一體,不是打那兒過來,知曉他就站在那兒,根本看不出那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