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被慣出來的毛病
“蘇府的人已經到了,等他醒了自然隨他們回去,醫館之事別說漏了嘴橫生枝節。”
“是。”
好半晌,牆外之人都沒再說話,蘇通靠在牆上,歪頭望著院門口,他今日在醫館究竟看漏了什麽令人震駭又忌憚的危險……
他也與大哥他們一樣,什麽事都窩在心裏,瞞著自己。
蘇通微覺苦澀,為什麽他們都想替他去承擔本該自己麵對承擔的一切?暗地裏所做的所背負承受的,甚至都不與他提及隻言片語。
他們將他看得這般重要,卻為何總會稍稍遇到點有危險有麻煩的情況就丟下他,獨自去披荊斬棘,留他心中自責內疚,留他擔心彷徨,留他記恨又不敢恨。
總是矛盾,總是不安,總是猶豫,就像此刻既氣王景不說明‘醫館之事’,卻又想站在那兒聽到他說些別的什麽。但即便他豎起耳朵注意去聽也沒點聲響,那兩人或許已經離開了。
他緩緩將目光抬起瞥著老舊黃土色的牆垣,兀自出神,回神那一刹,目光震動,他訥訥自問,“我在期待什麽……”
就在他出聲的同時,牆外傳來了細微的草葉摩擦之聲,蘇通脊背頓時繃緊,慌忙閃身到花渠一畔,歪頭作迷醉於晚霞之景。
但院門處卻遲遲沒響起該有的腳步聲,蘇通心頭一噓,一瞬間的緊張感有些落寞的散開。
又過了一陣子,還是沒有人進來,蘇通眉心生結,不知道王景到底想做什麽,等久了仍是沒有個人影出現,暗暗有些氣自己做什麽枯站在這兒乖乖的等他安排的人出現,任他瞞著他,然後毫無所覺地與蘇家的人回去?
不可以這樣!不能夠再這樣!懦弱與委屈在蘇通身上亂竄,唯一能讓心平靜一些的地方最近的便隻有那一個。
蘇通不見了,陳淵隨單笑到了院中,又進了屋子才發現。
單笑不慌不忙地吩咐人去找,陳淵卻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不用找了,二公子定是心有不悅躲起來了。”
單笑一震,好奇的盯著陳淵,一說話臉上又是一派謙恭溫和的笑,“陳兄多慮了,小弟這兒雖然簡陋,但撥來伺候蘇公子的人聰明伶俐,再說那一個小姑娘還能在這短短半日裏將蘇公子給氣走了,實在不合情理。”
陳淵也說不上蘇通為了什麽事而避而不見,但這院子裏什麽打鬥掙紮的痕跡都沒有,除了蘇通自己離開,別的原因還真沒有頭緒。但他如何與一個生平第一次接觸的人說這二十年裏,這樣的事情每每如此,已經見慣不怪。
陳淵沉默著,單笑移開目光,落在院中青藤架旁的軟榻上,眼神幽暗之處有微光閃爍不停,隨即轉身離開,“還是先將人找到再說。”
單笑的人立刻便前往望河村遠近之地無一遺漏地找人,陳淵是一個人來的,便留在單笑一旁等消息。雖然他覺得此事略顯興師動眾,且按照以往的經驗,二公子要出現的時候便會出現,這樣做又顯得多餘,但他卻不能駁了單笑的好意,私心裏也希望多年來的這被大公子和鎮南王慣出來的毛病能改一改。
陳淵一點也不著急,倒是見著一旁的單笑緊張不安地時而站起來望望門外,時而又坐下去喝喝茶定定神,臉上的笑容隻在與陳淵目光相接時,才硬是擠出來,陳淵看著有點過意不去,正想著如何勸勸單笑此事作罷。
單笑似乎覺察到陳淵有話要說卻不好說的為難,坐立不安的從椅子上起身,快速地步出前廳,將不明所以的陳淵丟在廳裏,“我出去找找。”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一片灰蒙,陳淵心頭著實過意不去,跑著追上單笑說真的不用去找,單笑卻異常的堅持,並用不容商量的語氣道,“二公子在我這裏養傷,我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於我而言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他。”
陳淵再不好阻攔,隻是明知單笑白忙活一場卻又不能改變他的心意,讓陳淵跟著也坐立不安,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花廳前直歎氣。但很快他便定下主意,又去追單笑想告訴他多年的經驗裏,二公子氣消了就會回去,真的不用去找。
但長街空空,哪裏還有單笑的影兒。
當聽到單笑帶來的消息後,王景才擰著眉又從雲城趕到望河村,他落在醫館時那篤定的眼神,讓單笑迷惑,一路跟著到了後院前頭,單笑忍不住說,“這裏我們已經找了不下十次。”
王景卻沒答案,堅定地邁著步子,推開草屋的門,單笑立即便吹然火舌,為他照亮腳下。
單笑又匆匆看了一眼這藏不住人的屋子,確實是沒有人,眼角餘光卻看見王景直奔一處,停在那兒又沒在動作,好一會兒他蹲下身,頭剛剛高過木桶,“起來吧,傷口不疼嗎?”
單笑一怔,難道那個人蹲在木桶裏,這可真胡來,傷口那麽深卻這樣別著,不自己害自己嗎!
“我沒來見你,是因為忙著……”王景像哄寶貝似的語氣軟軟。
“你為什麽會來這裏?”木桶裏傳出來的聲音將王景的聲音打斷,充滿了質疑與不滿。
單笑這才信了陳淵的話,蘇通的確是心頭不悅才躲起來不想讓人找到的。而自己為此竟去稟報了剛回到雲城的人,實在有欠考慮。
王景一時沒了音,木桶裏傳來的聲音猶如寒風凜凜,“為什麽要騙我,你不能見我,卻讓單笑拿著麵具來見我,你忙又為什麽要來找我……你怎麽知道我一定就在這裏?”
單笑臉上精彩紛呈,他從未見過王景低聲下氣之態,從未見過王景為了哄人而撒謊騙人,從未見過有人能逼問得王景答不上話還那般靜靜地守著他。
反正人是已經找到了,勸不勸得回去還得看主子的本事,他將火舌卡別在門栓上,默默退了出去。
“雖然是小傷,但受了涼又別著傷口,恢複起來會很慢。”王景的聲音很輕很輕,近乎耳語,唯恐惱到了裏頭的人,“先起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