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捫心自問
暗雲執意不聽連霄所言,一邊前行,一邊掙脫著連霄。
連霄被迫跟了幾步,見勸不下暗雲,索性擋在了暗雲前頭,“你聽見我的話了嗎?他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根本不是深思熟慮後下的命令,你也去執行?”
暗雲終於抬起眼看向連霄,“連大夫,你捫心自問對他了解多少,真的了解嗎?”
連霄隻覺心頭被榔頭猛敲了一下,整個世界都晃了晃,又看見暗雲嘴角苦澀的笑了一下便低頭繞過自己離開,沒有更多的一個字,但他卻沒有剛才罵暗雲愚忠的底氣,像個泄了氣的皮球,癟了下去。
雖然暗雲問得他無言以對,敗下陣來,當下便知自己的確對王景頂多能算一知半解,說出王景是受了刺激有此決定的話也真的不妥當,但這並不是說不了解他此事就袖手旁觀了。
理智告訴連霄,不能讓暗雲對王景聽之任之。
“你跟了他十多年,名義上是屬下,實際上卻如手足,恩深義重,如果你真的想他好,不是他說什麽你就不遺餘力的去替他上刀山下油鍋,你知道的,他這樣做無疑就是去尋死,你想他死嗎?”
連霄轉身盯著暗雲根本沒有打算停下來的腳步,心頭又是擔心又不能太過著急,這個人逼得急了,更不會聽他的勸了。
不過,總算在他問出‘你想他死嗎’時,暗雲總算停了下來,但也隻是停了下來,不轉身也許久不說話,連霄覺得有一線生機,緊抓住機會,邁步上前。
可惜他才剛跨出一步,暗雲敏銳的聽力已經察覺到,立即收回了思緒,“他從不騙人,他說他跟老夫人不會有事,便絕對不會有事。”
暗雲竟是如此的信任王景,雖然剛才他似乎因為自己的話表現出了擔心,但那絕不是擔心自己說的那些話,聽聽這密不透風的話,根本再沒什麽借口理由能留住他。
可他還是慢了一步,剛準備說話,暗雲已經翻身躍進夜色中,隻是一個眨眼已經見不著痕跡。
連霄暗忖,他是下定了決心,所以離開得幹脆,以前老覺得暗雲這個人跟他主子一個樣,優柔寡斷,現在多了一點認識,暗雲這個人誰要是觸碰到了他的底線,不過轉瞬,便會得到一個斬釘截鐵的結果。
這個底線,除了王景,沒有第二人。
連霄追不上暗雲,也清楚話說那個份上,追上了也無濟於事,不若去找王景問問清楚到底如何盤算。
王景說他不會再回鏡花居,那麽他會在哪兒落腳?相府?皇宮?蘇府?
連霄不得其要,騰身一躍,旋身輕轉,落到碧霄園屋頂,躺倒在瓦上,閉上眼,摒去胡思亂想,細細分析王景去處。
皇宮吧,既然他出來了,交代了暗雲去辦這麽重要的事,絕不可能這麽快回去;蘇府吧,若是蘇通不在蘇府,他也不回去,蘇通現下應該在皇宮裏,所以他也不會去蘇府。
那就隻剩下相府了,他剛才有提到娘,會說出那樣的話,自然想過他娘,多半能在那兒找到他。
連霄睜開眼,坐起身,正要往相府去尋人,但又覺得不對勁,王景來碧霄園,應該是衝著自己來的,不會是衝著暗雲才對,他更不會為了一句囑托,專程來碧霄園相告。
想起碧霄園門口,忽然間出現在眼前的王景那平靜的神色,連霄漸漸擰緊了眉頭,後知後覺的驚心低呼:“他聽到了……”
這個懷疑一閃過腦海,連霄又一陣怔然,他為什麽沒有拆穿他,而且明明已經知道自己是騙子是奸細,卻還讓自己帶暗雲離開?這是何意?
臨風獨立,風從耳邊刮過一陣又一陣,也沒讓連霄的腦子靜下來,得出一個能解釋得通王景此舉的理由。
他翻身落在碧霄園內,走進仍然照著燈的屋裏,一眼便看見榻上矮桌裏的一盤棋,想起王景高超的棋藝,連霄眉頭深鎖,緩步走到黑白子前,盯著黑黑白白,分分明明的棋子。
但他盯了它們好久,也沒想出個破陣之法,歎一口氣後挺直腰來,煞是凝重的吐出幾個字:“你是個中高手,重重困難也困不住你才對,這盤棋……”
連霄話到一半又住了口,如果王景贏了這盤棋,便意味著大哥滿盤落索,那時雲漢也是危機重重……
大哥不能輸,如今的雲漢是白瓔,賀頤,雲碩他們用命換來的,絕不能淪為楚國之物!
但王景……如果這一局輸了,便是他的死期吧。
連霄陷入了天人交戰之境,來來回回地踱步,坐下又站起,站起片刻又轉身坐下,總不能安心。
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個兩全之法。卻在這全無出路之際,偏生想起了月非木對自己之前警告過自己的話,別想在這之中周旋,事情的發展還有結果,都不會是他能左右得了的。
時下艱難如斯,自己竟毫無用處,不禁氣從心來,一掌狠狠拍到那一盤棋上,棋盤從中斷裂,棋子散落一地。
“這都是楚國的錯,沒有他們,一切根本不會是這個樣子!”連霄恨恨地道,揮手滅了蠟燭星火,匆匆出了碧霄園。
他想到了一個辦法,慌忙趕往鏡花居,萬紅樓仍然如往日一樣鶯歌燕語,絲竹聲重,並無一點異動,而鏡花居裏悄無聲息,隻有已經掌上的華燈。
暗雲要傳令不可能不在這兒,連霄心急如焚,卻不得不選擇在鏡花居裏等,他站在門前湖廊處,並有一盞燈籠剛好罩住他,即便遠在萬紅樓裏,隔著一片湖水,也能清清楚楚的瞧見鏡花居前頭有一個人。
就算暗雲見不著他,也不會有雲煙閣的人瞧見他,去通報。
但令連霄失望的是,足足一個時辰,沒有一點動靜,他不禁懷疑暗雲真的已經遣散了雲煙閣,此處已經再沒有雲煙閣眼線?
一想到此,連霄匆匆轉身,卻撞見不遠處一柱子邊站著的暗雲,遠遠地注視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