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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明白活著

  第206章 明白活著

  “王爺……”還隔著一條長廊的屋子裏,一個太監踏出門,一見雲宜和蘇通兩人便十萬火急的喊道,似想起了什麽,又立時閉了嘴,疾步走到雲宜跟前,“王公子情況很不好。”


  夢魘重歸,雲宜聽見心咯噔咯噔往下掉,還沒定下神,身後的人已經從一側走出,急重的一邊往拾風館裏去,一邊問,“什麽叫很不好?隻是落了水,不能連命都保不住……”


  看著匆匆轉進拾風館的身姿,雲宜心頭一陣惡寒,如此看來,蘇通中了忘塵,而王景極有可能是中了情蠱。


  雲伣他又回來了,他要做什麽?

  當年的事,他還覺得沒做夠,還沒死心嗎?


  不管是白玉還是白瓔,她們都已經死了二十多年,他還是不願意放手嗎?


  雲宜溫潤的臉冷若冰霜,滿目寒光。


  “都傻看著做什麽,快過來幫忙啊。”


  拾風館裏突然傳出一記怒吼,震落了雲宜飄離的思緒,迅速的趕進拾風館時,卻瞧見一眾人正手是手腳是腳的掰著纏吊在蘇通身上的王景。


  迷情的模樣,讓雲宜用力的將手握成了拳頭,“打暈他。”


  一眾人,連著蘇通都驚詫不明的望住雲宜,雲宜麵如雪海,堅定不改,盯住王景的雙目狠狠的緊眯起,“打暈他。”


  一眾人仍是呆呆的望著雲宜,連蘇通也不知道從何下手打暈身上的人,隻愣然的盯著雲宜一步步走近,然後抬起手,朝著王景後頸砍了下去,一下便將王景劈暈在了蘇通身上。


  蘇通訝然的看著他,但心頭仍是驚了驚,沒說話,低頭摸了一下王景的鼻息,感覺到人沒有被劈死,他才鬆了一口氣。


  雲宜讓人伺候蘇通、王景二人換了一身幹爽的衣服,又差人取來他的琴。


  琴聲低咽的從琴弦上飛出,而所有踏進玉和館的人,除了去請禦醫的,都沒有被準許離開,在一旁站著。


  蘇通換好衣服出來,在床前看了一會兒被劈暈的王景,深蹙的眉頭,眼皮下不停轉動的眼珠,嘴唇也不停的動著,他能感覺到他並沒有因為被劈暈了病勢有所減輕。


  踱步到雲宜身旁,他聽了一會兒他所奏的琴聲,心裏卻依然不平靜,他等著他將這一曲彈完了他再問,但雲宜這一首曲子竟然彈了半個多時辰,蘇通的耐心也消磨殆盡。


  “你擔心也沒用,能救他的、我又能想到找到的人,隻有胡禦醫。”雲宜撥弄著琴弦,絲毫沒有結束這首曲子的意思,恢複了往日的溫和平定,“安靜的等著小多回來就好。”


  一個時辰後,小多帶著一個身穿漢服的老人家進來,老頭兒因著走路太急,在門外喘了幾口粗氣,才走進拾風館,對雲宜行了禮,有些迷惑,“王爺無恙?”


  “胡叔叔,小多若不聲稱我得了急症,怎麽能請動你親自到宮裏來。”雲宜起身,溫溫一笑,抬手指了指堂中一角安置的軟榻裏,“是他。”


  在這胡禦醫探頭望去時,雲宜上前了幾步,同他悄聲道:“胡叔叔,可還記得情蠱,當年是你治好的白瓔和白玉兩姐妹,今日,隻能全仰仗你了。”


  胡禦醫滿麵驚恐,瞪著床上的人,半晌沒能回神,回神之後,沒有回答雲宜的話,徑直就往床上走去,搭了王景的脈,診了好一會兒,神色愈加凝重,起身回到雲宜身邊,也附耳過去,悄聲道。


  “此物,老臣記憶深刻,是情蠱不錯,若要求解,還需得請天醫閣的人相助才行,老臣不敢欺瞞王爺,當年真正救了白家姐妹的,其實是天醫閣的人。”


  雲宜腦中刹那空了空,胡禦醫也知道這一時間很難找到天醫閣的人,但又不得不補充一句,“老臣曾聽天醫閣的人說過,蠱會長大,而越長大越難根除,若是不及早除掉,很可能這一輩子都要受它控製。”


  雲宜與胡禦醫雙雙都陷入了十分沉肅的氣氛裏。


  蘇通看著,沒有插嘴,但到後來,看著他們商量之後一動不動、憂容滿麵,便也知道這位雲宜口中的這位能救床上之人的胡禦醫,也束手無策。


  “沒有別的辦法?”蘇通也想不到怎樣才能救王景,他的腦子裏一片蒼白,“難道就這樣看著他死?”


  而胡禦醫才抬起頭看向了他,目光一觸即蘇通容貌,已是目瞪口呆。


  雲宜看見胡禦醫的反應隻在意料之中,而蘇通正詢問著胡禦醫,看著他的反應便是大出意料,自己長得有這麽讓人驚駭嗎?

  那眼神裏,似乎很不相信他能出現在他眼裏一樣。


  蘇通微微擰了擰眉,他走到胡禦醫跟前,“他如果必死無疑,也請你不要什麽也不做,哪怕死馬當活馬醫也好。”


  胡禦醫回神之際,又深深看了片刻蘇通,點頭當應下了蘇通的請求,緊接著便追問道:“公子,從哪兒來,今年貴庚?”


  他的急躁,讓蘇通很不舒服,覺得這人先前點頭應下都是敷衍自己的,根本沒有用真心,這人的真心都在這後頭這一句問話裏。


  而更讓他微有煩躁之感的,是他問:從哪兒來,今年貴庚。


  腦子裏的空白,讓他漸漸平靜不下來。


  雲宜本就知道蘇通失了記憶,便將胡禦醫請到屋外,“情蠱你解不了,忘塵可能解?”


  胡禦醫重重的凝住眉頭,“王爺,老臣覺得此事必須得讓皇上知道,剛才說話那個人與白家那兩位姑娘長得可謂一模一樣,老臣看那年紀,興許是……”


  “胡叔叔,這件事在沒弄清楚之前,不能讓父皇知道。”雲宜打斷了胡禦醫的話,他不用聽也知道他接下來想說什麽,無非就是白家後人的結果,這些事他心中自然有數,“一來,父皇近日為頗多事情勞心傷神已經病下,二來,香玉的事鬧得太大,也著實傷了父皇的心,我不想他空歡喜一場,到頭來更添悲切之情,使得病上加病。”


  胡禦醫會意的頷首,“老臣糊塗,還是王爺考慮周全。”


  “依你看,今夜王景能安然度過?”


  “此刻離天亮還有一兩個時辰,撐過來是沒問題。”


  “既然這樣,胡叔叔先回府裏,明日天一亮,我派人將王景送到你府上,還望你費心照料,也別走漏了風聲。”雲宜很快的開始處理起來,而胡禦醫也非常幹脆的受命而去。


  但這一切,都被隔著一道窗戶門的蘇通,聽了個清清楚楚。


  雲宜進來的時候,便發覺蘇通看他的眼神似有一種看不清看不透的懷疑之色,而本應該在堂中伺候的宮人,都已不見了人影,心下已有幾分察覺,沒等蘇通追問,他便先開口,“不僅是他要走,你也要跟著他一起離開這裏。”


  “我還有另外的事要辦,照顧不了你們,而你與他一起,也能相互有個照應。”雲宜緩聲道,“我既然有這些安排,就必定傾囊相助,你不用有所懷疑,安心休息好了再說,這才是剛開始。”


  的確隻是剛剛開始,想當年,他為此受了多少折磨,雖然蘇通沒了記憶不被人情所苦,但他本性就是一個真情之人,所以免不了受些折磨,說是剛開始,一點也不為過。


  蘇通捕捉到了雲宜目光中稍縱即逝的黯淡。


  “你是不是有什麽不願意告訴我?”蘇通問,幽深目光深鎖住雲宜,“你不說,我這樣知道的半清不楚,對事情的進展不會有一點益處。”


  雲宜沒有一點遲疑,甚至沒有因蘇通的話再度權衡一下,不願再多說“來人。”


  被蘇通屏退的宮人從內室裏出來,雲宜吩咐他們去準備早膳,把琴收拾好。


  蘇通對他不理不睬的作法,有些不悅,他知道雲宜也感覺到了他的不舒服,但他還是那樣臉上帶著一點點的笑意,這讓蘇通覺得哪怕是天崩地裂他的笑也不會有裂痕。


  這身體裏跳動的心,到底有多堅硬?

  雲宜溫苦的望著蘇通,蘇通中了忘塵,新的一天一開始他便前事盡忘,也就是他這會兒說了也是白說,再過一兩個時辰,天亮時,他便會將今夜發生的一切忘記。


  這種情況,說了,隻徒增傷懷。


  雲宜打算不告訴蘇通這些事,但活著,想要活得明白一點,毫無過錯,哪怕隻是一兩個時辰,也必須要清清楚楚才是活著的意義。


  “你先照顧他,等天亮了,自然有人告訴你,你想知道的。”


  雲宜終於主動的退步,雖然一遍一遍對失去記憶的人講述曾經是一件無助痛苦的事,但他也知道,蘇通腦子裏空空如也,而這四周的人和物、自我存在,都幻化成了一重又一重的密霧圍繞在他身邊,讓他苦惱,看不見出路。


  這何嚐不是一種折磨。


  蘇通得到了承諾後,平靜了一些,他看著昏睡的人,如果雲宜使拖延之計,他也可以等到這個人醒來,問這個人。


  但他這個樣子,明日能清醒得了嗎?


  瞧他今夜混沌瘋癲的模樣,能從他嘴裏問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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