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破曉之吻
第179章 破曉之吻
但雲初似乎有難言之隱,任憑蘇通說了這麽多,也一直不開口說出救了自己的人的下落。
蘇通往前走,直到雲初跟前,看著那雙沒看自己的眼盯著枕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緩緩俯身,說出了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說出的話。
“雲初,絡玉還活著,可你想她死嗎?”
聲音輕如鴻毛,卻震動了屋子裏的所有人。
一直盯著他的王景,深深擰起兩眉,駭然又平靜地盯住他。
而蘇通卻麵色不改地任由一瞬間望過來赤裸裸的陌生目光打量,“你不用這麽不相信自己親耳聽到的,我是蘇通,如假包換的蘇通,你可以拋下國家大業隻為兒女私情,我為什麽不可以為了他要挾對朋友恩人都見死不救的人?”
雲初蒼白的麵色驀然一暗,攥在手心裏的被單擰得更緊,是因為自己才讓他變成了這樣嗎?若真是如此,他真無言以對……
“還是不說嗎?”蘇通的聲音越來越寒,聽著如冰雪炸破濺起的冰渣子,凍得讓人呼吸也難受。
“他們此刻都已不在雲城。”雲初自覺愧對蘇通,對賀靳的病也無能為力。
“不在雲城,在哪兒?既然是他們,總有一兩個離雲城近些。”蘇通抓住雲初的話,尖銳的緊逼。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們是絡逸的師弟師妹,自從晚……絡玉中毒後消失便沒了他們的消息,我想他們應該是找她去了。”雲初緩聲道,“他們之所以救我不是因為我與他們關係有多深厚,而是因為我設計絡玉詐死,讓絡玉免遭欺君死罪,他們才出手相救。如果你想求他們醫治賀靳,你最好確保絡玉的安全。”
這擺明了是在告訴蘇通,要求天醫閣的人相助,就不能傷絡玉一根毫發,趁早打消用絡玉的性命來威脅他和天醫閣。
王景瞥了一眼麵無異色的雲初,又看了一眼蘇通嘴角微微揚起諷刺的冷笑,就知道以蘇通的敏感一定會被雲初的話中傷。
“我是要救人,不是殺人,自然不會做不利於他的事。”蘇通凝視著雲初,“你知道絡玉身在何方對不對?”
雲初眉色一動,他怎麽能告訴蘇通她的下落,讓蘇通把她抓回來再一次麵臨冒頂公主欺瞞君主的罪名。但即便他不說,對絡玉去向十分清楚的王景也一定會告訴蘇通。但王景沒有吱聲兒,是怎麽回事?心裏存有疑惑,卻不能將目光轉動分毫去看王景,唯恐被蘇通察覺到。
“興許在淮陰,你說呢?”彼此僵持靜默了許久,蘇通終於想到了很可能的答案,而這答案竟然是因為觀雲追問自己爹娘合葬之處的推測而得了靈感,想到先前替雲初送絡玉去淮陰的差使,如果他們約定好了,這一次也該是在淮陰。
這本來就是猜測,不過雲初眼中的驚色卻給了蘇通答案,那似乎在告訴蘇通,你怎會知道?正如觀雲聽了自己的描述,脫口猜出‘梁河’二字時自己的驚訝一樣。
王景與雲初同樣詫異蘇通是怎麽一準兒猜出絡玉是往那個方向走的,而蘇通絲毫沒給他們想通這件事的時間,已經轉過身,朝著屋外頭揚聲道:“千樂,往南追,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動靜兒越大越好,最好能引起天醫閣的注意。”
王景應聲兒看向屋外,屋外頭什麽聲音也沒有,收回目光看向蘇通時,卻隻來得及抓住被門簾落下遮去的衣袍角。
雲初想出聲叫住蘇通,但直到蘇通沒了人影也還是沒有開得了口,一來他愧對蘇通,二來心底清楚蘇通做到今天這一步是不會再聽他的請求,三來他也知道蘇通不會害死絡玉,他唯一的目的隻是要找到天醫閣的人救賀靳……
不過,王景已經追了出去,一來,他來提醒雲初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的事已經做完,留下來沒道理。二來,更重要的一點是,君子盟的千樂竟然跟在他身邊,是才跟在他身邊的,還是從很早以前就跟著他了,為什麽他一點警覺都沒有?
蘇通聽到了王景追上來的腳步聲,腳下卻沒有一點急於擺脫王景,快步離開的樣子,這讓王景追著的腳步落得有些遲疑,對他這種不懼一切,可以割舍一切的態度有些怯步,不過他還是追到了他身邊,但一開口卻截然不是君子盟的事,“他的情況很不好?”
王景嘴角僵了僵,他是真的敗給了蘇通,為了他,什麽都可以放棄,連一直困擾他的‘君子盟到處,雲煙閣退避’的規矩的來由,他也甘願不追究了……
蘇通駐足,看著越來越近的一盞燈火照耀的陽春,生機所帶來的喜悅在腦海裏一閃而過,沒有被他抓住,是什麽?除了天醫閣的人,還有誰能救大哥?他剛才明明想到的,為何怎麽想也想不起?
一定要想起來!
握緊了拳頭,有些惱恨自己怎麽會在這麽重要的事情上掉了心。
“你怎麽了?”王景暗自氣惱時,見蘇通不走了,情緒也驀地有了很大的起伏,順著他的目光看著越來越近的陽春,也不覺得這個姑娘能有什麽可刺激他的,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兩三個月前,因陽春之故,見證了雲初和絡玉海枯石爛永相隨的愛情。
難不成他還在為那天的事介懷嗎?
就算對雲初的語氣態度極其冷漠惡劣,但還是會因為他付出所有愛著絡玉而傷心嗎?
陽春已經走近,對著蘇通福了福,便繞開了,繼續往沉香樓去,但走了兩步之後,便停了下來,好一會兒之後,才輕聲道:“我家小姐走之前說,蘇公子那一頓鞭子她不恨也不氣,小姐說蘇大哥有情有義是個好人,她和大公子欺騙你們,實在是情非得已,希望你們不要怪她也不要遷怒大公子。”
陽春要走,卻被一把往後拽了回去,手中的燈籠也掉在地上燒了起來,一簇過膝的火苗很快便軟下了頭,但火光卻照亮了她手中的書。
蘇通正與衝口而出的話,在看到那本書時,一肚子的疑問和怒氣都比不上頃刻間湧進腦海裏的回憶,往日的聲音與心情漸漸撫平了今日的陰鬱。
緩緩放開手,蘇通問陽春,“你知道她在哪兒?”
陽春搖了搖頭,眼中的擔憂閃得人心慌意亂,“不過就為了廝守終生,卻沒想到這會子捅出這麽大簍子,隻怕兩人陰陽相隔也難再見上一麵……”
隻不過為了情而已……
如果真是朋友,應該全力相助他們成為眷屬,而不是像他這般為之氣惱不休,處處阻撓。
蘇通覺得喉間凝重,放陽春離開,悵惘不已地轉過身。
自從知道雲初為了絡玉裝死的事,他便從來沒有將這件事徹底放下,做出的事也是傷害雲初一分也自傷一分。
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像靈玉愛上雲初,像丹雪愛上武晉,像雲陽愛著白玉,像爹愛著娘,很難得能克服所有的困難,留著珍貴的性命,一起白頭偕老。
一份愛,要天長地久,是需要全心去嗬護的,雲初為絡玉做的無可厚非。
隻是他,沈鳳,還有想要以公主和親來平息戰亂的人不肯放過他們,還有想他將功補過抵禦外辱的皇帝不肯成全他們。
蘇通一步一步都很沉重,當愛情與責任背道而馳時,就沒有兩全之法。
“為什麽,突然間不生氣了?”王景緊跟在蘇通後邊,卻一直被忽視,但他卻沒有那種怒氣衝天的感覺,而是很平靜,好像蘇通的平靜偷渡過來侵占了他的地盤一樣。
剛才那稍縱即逝的生機,又一次劃過腦海,雖然他還是沒能抓住,但蘇通卻鎖定了源頭,他可以肯定那種感覺是王景帶來給他的。
頓住腳,盯著王景,此時恰好走到了雪香樓前,燭火雖遠卻能借來一縷昏黃,加之天邊跳出的一兩絲曙光,讓他將王景的一切看得很清楚。
他的眼珠子死死地扒著自己的臉一般,不知道想要找出什麽東西,讓王景有些發怵,一時間想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麽,但他的耐力顯然沒有蘇通的火候,很快便敗下陣來,“你到底在看什麽?你若是想知道我為什麽來找雲初說那些話,我也不怕讓你知道。”
蘇通蹙起眉,奇怪,明明剛剛就快想到了,就是因為王景一出聲兒又斷了頭緒,不免看住王景低喝出,“別說話。”
王景刹那間聽了命令,收住了聲音,可蘇通太過怔忪迷惑四處探尋的目光來回地掃在臉上,就像撓著他的心一樣,本來沒說出的話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躥出身體。
天邊又一抹曙光掙開了夜色的束縛,灑了些光輝在蘇通的臉上,溫柔的像隻迷了路正在焦急地找尋出路的白兔,不知不覺,朝前走了兩步,在蘇通還沒及反應時,低下頭湊過去,輕輕捉住他輕抿的薄唇,柔軟中帶著又溫又涼的氣息,讓他迷戀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