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驚心(4)
第161章 驚心(4)
那些關於以後的事,有無數的可能,自己想這麽多也無法左右還沒發生的事,唯一他可以選擇能預防自己不成為危害別人的人便是走好腳下的每一步。
第二天趕路也出奇的安靜,但蘇通擔心那些人在官道上守株待兔,不敢回到官道上,還是領著丹雪和夏瑜走這一條小路,小路雖然崎嶇不平了一點,會耽擱一點時間,但比走官道多一點不被人察覺發現的保險。
但,時間也是個問題。
他這兒耽擱得越久,雲漢拖延時間得來的優勢便會被他耽誤成劣勢。
皇帝說,他安排人給各個封地守將傳旨,要他們準備好恭迎靈玉的準備,以此來替蘇通掩人耳目,但蘇通擔心皇帝這一招騙不了楚國的眼睛,他有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從出雲城時碰到觀雲和雲圖的父子廝殺開始,便縈繞在心頭揮散不去。
觀雲和雲圖雙雙要置對方於死地的絕然,與楚國與雲漢欲吞並對方的野心何其相象,雲陽連最心愛的女兒也忍痛割舍,來保住雲漢隻待有朝一日能完勝楚國,可想而知與雲陽相持多年心思絕不亞於雲陽,他怎麽可能為了一個沒有見過的女人而放棄這麽多年辛苦經營的目的?
是,楚錦貪念美色天下皆知,他若是沉醉在溫柔鄉裏不知歸處不管朝事也還好,但他不是這樣一個人,一個喜歡女人,又能把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條的皇帝,絕不是隻圖女色的昏庸之輩,或者換句話說,這個人藏著與天比齊的野心,美人他要,江山他更要。
這樣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因為靈玉和親,而放棄這個進攻雲漢的大好機會。
他不會放棄,但他會怎麽做?
一個野心家,剛打倒了威脅他地位的楚衍,這個一擊即破的完勝徹底助漲了楚錦的氣焰,挑燃了他的野心,而且雲漢此刻軍心渙散,人人還沒從幾員大將的死裏頭振作起來,這麽個天賜良機,他不會放過!
搶得多一秒,準備就能更充分!
時間,不能在這裏耽擱!
蘇通目光沉定,揚起手中的馬鞭狠抽下去,“我先去探路,你們緊跟上來。”
丹雪和夏瑜怔怔的望著揚塵而去的一人一騎,相視一眼,丹雪極其冷定的一撥馬韁,“別擔心,跟上他就是。”
夏瑜愣了愣,遂點頭跟上,丹雪其實隻比他大一兩月,但儼然比他精幹多了,這讓夏瑜懊惱,開始怪自己幫不上他們,隻能在一旁看著。
蘇通把馬拴在小路上的大樹下,借輕功爬上官道上兩側的大樹上,俯瞰四周的情況,沒有驚鳥,一片靜謐,隻偶爾下頭傳來一兩句對話,隻是打路上過的普通百姓,蘇通放下心,掉回頭去讓丹雪和夏瑜往官道上走。
夜裏,蘇通找丹雪、夏瑜商量能不招人注意又能最快到達目的地的方法。
丹雪沉思著,夏瑜一臉疑惑的望著蘇通,從深更半夜偷偷摸摸出雲城開始,到後來蘇通一路上極強的警戒心,夏瑜早已察覺出事情不如蘇通告訴自己南下一趟月餘便回的那般輕鬆簡單,但他幾次三番要問又因為蘇通草木皆兵的精神緊繃,而沒有問出口,這一次,夏瑜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問,但礙於丹雪在場,他隻得一眨不眨的盯住蘇通以此來引起他的注意。
哪知,蘇通根本不看他,一門心思想著最快最不惹人注目又能安全完成好任務的辦法。
丹雪建議馬上要到石陵了,石陵是從南往北直通雲城的最後一個關卡,他們最好是日夜兼程趕到石陵去見石陵守將,讓他派心腹去通知各個屬地。
這倒點醒了蘇通,他一直覺得要緊守秘密不能大張旗鼓,可自己不能大張旗鼓可以讓別人來大張旗鼓。
蘇通立刻開始吩咐起來,調換他與夏瑜的身份,讓夏瑜和丹雪即刻啟程去見石陵守將,他就直奔淮陰找雲宗,先把周圍的警惕心給提拾起來,楚國才不能有機可乘。
可是皇帝給的信物隻有一個,如果單是丹雪和夏瑜兩人沒有信物守將根本不會信他們,更有甚者弄巧成拙如何是好?他們這樣分開來又在什麽地方會合,是他帶著夏瑜和丹雪出來的,如果他們其中一人出了事,自己就是以死謝罪到了地府都沒臉去見武晉。
丹雪深知蘇通的憂慮,“你的金令也可以勉強當作信物,東西貨真價實,我的話他們就算他們心存疑慮還是不敢怠慢,總之如果南邊先作出動靜來,自然他們會聽到風聲,知道該怎麽做。”
丹雪說得很是輕巧,但蘇通知道那是順利的時候,要是遇到些頑固不化的老將,見多識廣還不知道怎麽來對付丹雪,而且,雲漢這片大地上,多少年來的內安外亂,許多屬地已經不太那麽願意參與戰爭,不太願意聽從皇帝使喚性命。
蘇通調整計劃,讓丹雪和夏瑜拿著自己的金令去楚國北上的各個要塞中與蘇義與武家有深厚交情的守將那兒,這樣自己從雲宗那兒回來也知道在哪兒找她們。
丹雪同意了,夏瑜就算不明白其中利害,但看見丹雪與蘇通二人這般決定了又推翻,思來想去絞盡腦汁的也知道事情十分嚴重,最後好不容易能找出這個辦法,除了附議,別無選擇。
就這樣,夏瑜和丹雪先一步離開客棧,而蘇通也將房錢留在了客房裏,自己收拾好東西,騎著馬直奔淮陰。
沒有丹雪和夏瑜,蘇通的速度快了足足半日多時間,距離晌午還有一個多時辰時,蘇通已經到了石陵,本想著就這麽過去算了,沒想到在過城門時,看見了站在城樓上望住自己打探的人。
一雙比之女人的柳葉眉纖柔又鋒利,雙眸銳利如獸正虎視眈眈的盯住從北方絕塵而來的一人一騎。
蘇通愣了愣,初一迎上那兩道尖利的目光時,蘇通心頭忍不住一顫,都說低調小心不要惹人注目,他卻還沒進石陵便引來了這麽高度的注意……
也是,這大白天,自己從一馬平川遼闊平坦的北方疾馳而來,一定早就引起了他們的警惕了。
真是糟糕透頂!
蘇通蹙眉,低下頭,隻在這一分神和思慮間放緩的馬速又被重新提起來,不管這人看沒看出來,隻當南方出了急事自己趕去處理便好。
暢通無阻的出了石陵城,繼續往南,令蘇通慶幸的是,剛才是自己想得太多,那城樓上注意自己的人沒有追過來,不過他才稍微寬心了些,便感覺腹部一陣尖銳的痛。
蘇通把手握成拳頭抵在左腹部,平坦的額頭霎時擰成千溝萬壑,多日來憂傷過度以及茶飯不思已經引發舊疾,胃疼起來的時候真是連一點將它緩和下來的辦法都沒有。
一開始還能放慢馬速,忍受住這種顛簸繼續趕路,但過了不到一刻鍾,那種絞痛的感覺讓蘇通身子越來越緊,不得不下馬,將馬拴在一旁,坐在休息。
要輕裝上陣,走得也急,沒有帶藥品,除了幾個大白饃饃,就是必備的一袋水。
蘇通忍著那種冰寒的感覺,咕嚕嚕喝了些水,刺激得整個人如赤身在冰天雪地裏滾了一日,清醒得有些被凍傷木然的感覺,撕了白饃饃塞進嘴裏,可沒吃幾口差點給吐了出來,卻硬是讓蘇通給咽了回去。
這種感覺,差不多有十年沒有再經曆過,而今再一次犯病,蘇通才想起來,疼得眼淚珠子在眼中打轉的感覺。
蘇通望著手中的饃饃,拳頭頂住疼得厲害的胃,目光漸顯淒涼。
從一開始結緣,便像已經被安排好了似地,無論經曆多少歲月經曆多少人和事,他總能在有一天再走上這些當年沒走完的路,去了結沒有了斷的緣,再與過去重逢,再經曆過去,再拖著滿身傷痕重生到現在,忘掉以前,衝往以後。
“你那樣不行的。”
突然一道輕如春風的聲音飄進耳裏,蘇通猛地抬頭望過去,血色大褪麵色雪白的盯住那一雙猶勝女人的柳葉眉,柔靜而鋒利。
蘇通不說話,隻盯著他一步步靠近自己,這人沒有騎馬,自己又隻不過休息了一盞茶的功夫不到,就被他追上了。
蘇通暗覺這是個厲害的角色,勉力一笑,“勞您掛心,歇了會兒已經大好了。”
說罷,蘇通起身,走去鬆了馬韁,翻身上馬,打算不理追過來的人。
可那人身形一移,一道低調卻又光鮮的暗紫色衣袍擋在馬頭之前,雙手負在身後,淡淡的仰起頭看著馬背上的蘇通,眉峰一沉,溫柔的柳葉眉刹那化作兩把鋒利匕首往中間一比,如春風輕和的聲音變得冷肅滲人。
“舊病複發,還這般不顧及身子,你想早死嗎?”
這口氣,真真聽不出一點善心好意!
蘇通被這麽個平白無故鑽出來還看出他舊病複發的人,氣得深吸一口氣,胃上的疼痛還嫌不夠他麻煩似地越發尖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