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出戰(1)
第147章 出戰(1)
蘇通一直在那兒坐著,從晌午坐到日落,一動不動。
知道他受了刺激,性情會有變化,王景還是不習慣他這麽安靜的樣子,似乎這個世界隻剩下他形單影隻的一人,獨來獨往。
孤獨落寞被他藏在心底,卻觸傷了王景的眼。
王景告訴自己除非是他真心實意的接受自己,絕不出現在他眼前,但這樣遠遠地看著不能過去安慰陪伴著實煎熬,不比任何時候輕鬆。
天邊最後一縷光被天空收回,徹底張開夜幕時,蘇通動了動,王景幾乎屏住了呼吸,他已經猜不到他要做什麽,這種感覺讓他害怕惶然。
這一霎間的恐懼擔心,讓王景驚覺自己的大意,將暗雲告訴自己有人要殺蘇通的事兒忘得一幹二淨!
不過也緊緊是一眨眼,蘇通起身乖乖的回程,而這四周祥和安靜,嗅不到一絲殺氣,這才讓王景稍稍安心。
看到蘇通回到蘇府,躺下睡覺了,王景才轉身回了鏡花居。
站在湖岸邊,王景察覺到凜冽寒冷的風不似往日肅殺,多了一抹輕柔,隆冬過了,冰雪也漸漸在消了,自然看起來一派融和之象與現下困境難局有著鮮明的對比。
王景不說,但他清楚,蘇通望著南方坐了一天,決心已定,而決心保護他默默地守著他的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是與他一起去南下?
還是讓他一個人南下,等到把王家人、雲陽閣所有人安排好之後,再去找他?
無論選哪一個,都不能讓王景安心,若選前者,雲城裏的一切他顧及不到,若選後者,戰火紛飛,還不知道蘇通此去能不能活著回來……
一個決定,開啟了全新的世界,將他卷入洪流之中,這第一個將要麵臨的選擇,已讓王景不能安寢,猶豫萬分。
暗雲奉王景之命在暗地保護蘇通,暗雲遵命去了,留下的話卻讓王景許久都沒回過神來。
“主子,如今蘇通必會出將入仕,您苦心經營謹小慎微這麽多年,與老夫人爭執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能徹底擺脫朝廷束縛,難道就這麽放棄,陪著蘇通再陷入過去的煎熬擔憂之中嗎?”
一直被卷著往前走,一直在迎麵解決問題,激流勇進,根本沒想到,決心陪著蘇通同風共雨竟然是陪著他為朝廷賣命盡忠……
王真為朝廷盡忠幾十載,得不到王景的理解,唯一得到的是兒子的怨恨和蔑視,父子之間快二十年總是為了這個鬧得臉紅鼻子粗,彼此更不見誰回心轉意,走在外頭,更形同陌路般。
經年累月積累下的執念,一念起真如深仇大恨一般,王真所做的一切不可原諒,不能諒解,這是王景一直以來認定的事,除非王真願意辭官與他們一起走,除非如此,否則他絕不原諒。
可今日,這事兒換到蘇通身上,為什麽,竟沒有那種深惡痛絕之感。他能預見到日後蘇通為朝事戰事奔波的樣子,忙忙碌碌一定比王真少不到哪兒去,但心頭對蘇通卻是無以言表的心疼,而對王真依然是有怨在心。
事情也分人,王景嘴角輕輕一陷,他之所以不能原諒王真,是因為他當這個父親實在沒有一處稱職的地方,沒有盡過一點父親的責任,給過他一天父親的溫暖。這才是他那麽痛恨他為什麽皇帝什麽黎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才是他處處與他為敵不讓他順心順意的症結。
王景一直都知道,卻沒有一日像今天這般感受得深刻,如果王真不是他的爹,他絕對算得上為國為民的好丞相,但王真卻的的確確是他爹,他沒辦法將他從小時候的成長經曆裏驅逐。
他對得起雲漢上上下下萬千黎民百姓,卻始終對不起自己,對不起早夭的大姐,對不起孤孤單單的母親!
他恨著王真將一顆心全給了天下,沒有一丁點留給他們。
如果蘇通以後也變成王真一樣……
王景的手捏緊了又放開,放開了又握緊。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他要像母親那樣默默守著王真過?
小時候許多孤獨空虛的記憶洶湧而來,將王景一次又一次拖進洪水裏沉溺,可就算這一陣連一陣記憶猶新的痛讓他快要窒息,到最後竟然還是想要去陪著蘇通,一起去麵對以後。
這種念想,讓王景慌亂,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有一刻,他想,就算蘇通忙得不能來看自己一眼,他也要陪著蘇通不離不棄。
娘,你也是這麽想的,才這麽多年都甘之如飴?
這一晚,王景思緒萬千,總不能合上眼踏實睡覺。
他既然能義無反顧飛蛾撲火的支持蘇通,為什麽不能允許王真也這樣做……
天亮時,暗雲回來告訴王景,蘇通要見他,這讓王景覺得不可思議。
但王景還是依約來到了南城門外的梁河邊,蘇通正站在他昨日靠著的那顆大樹下,一眼看過去就能看見,王景有些緊張,不敢上前,靜靜地在遠處看著蘇通,昨日隱蔽做得很好,蘇通又有傷在身,按理說不該發現他跟蹤他,可怎麽會無獨有偶似地,這麽巧約他在這兒見麵?
蘇通並不知道王景已經來了,他望著遼闊向南的天空,藍藍的天色直伸展到天涯海角。
“他不會來了……”蘇通堅定的目光輕輕撲閃。
王景聽到了那話裏的味道,無法避免的想起鎮南王府他斬釘截鐵拒絕自己,與自己劃清界限一刀兩斷的字眼,他在後悔自己的話說絕了說重了嗎?
他在擔心他傷害了自己麽?
王景眯著眼,沒有起霧,他卻覺得蘇通周身都纏繞著迷霧,一時間竟看不清楚。
“約我來,要作甚麽?”王景不敢再往前走,因為怕走進那迷霧裏,看不清蘇通的同時,也看不清自己。
突然乍起的聲音,嚇到了蘇通,王景覺得意外,虧得他站得離蘇通有些距離,所以將蘇通僵了僵身板兒的動作一覽無餘。
王景目光沉了又沉,他難道不是在想自己嗎?他就這麽怕麵對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