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求全(1)
第139章 求全(1)
最後連一直謹慎注視著王景的蘇明也放下了警惕,隻認真細致的去聽自己的爹訴說他的生平所聞所見所感。
如果沒有王景,他聽不到爹四五十年的經曆,也看不見爹鐫刻在臉上的笑容可以那麽持久不置匆匆零落,也不會知道爹是如此風雅幽趣的一個人。
他什麽都不缺,獨缺一個貼心說話的人,但這個人二十年前就走了,所以他孤獨沉默了二十年,這下子,王景突然闖入,一下子又將這話閘子打開,關也關不住。
若不是下人來提醒已經到了啟程出城的點了,他們還有說不完的話。
王景沒有看錯,自從聽到啟程出發這幾個字時,蘇義就再沒有笑過,沉肅下臉來,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蘇明看前後兩個人的蘇義卻是早已習以為常般,並沒有什麽過多的神色,隻默默地跟在蘇義後頭,王景是來找蘇明的,也隻好一路跟了去,況且蘇義剛才一番將自己對晚輩疼惜的掏心掏肺,他也該去送送。
長輩的疼愛,在王景的記憶裏,幾乎從沒有過,除了二姐,但二姐的愛護與蘇義給的感覺不一樣,王景說不上來,或許是同為男子,所以有一種天生讓他仰慕信任的感覺。
馬背之上,視野一下就寬廣高遠了許多,直將蘇義送至雲城西北門外,才停了下來,蘇明隻打馬上前匆匆告別,便不再繼續送,這樣幹脆爽利的相別,王景沒有見過,其實連分離送人這種人王景也是頭一遭,所以一切看起來都是新鮮的。
蘇明回來的時候,後頭有人從他身旁馳馬而過,停在蘇義跟前說了幾句,同蘇義一同啟程離開了,王景本沒看清那個人長什麽樣,但馬隊開始動了,那人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雲城,一直看著,慢慢地落後了隊伍,直到他後頭的人都行到了前頭,才舉起手一揚馬鞭,轉過頭往北馳去,再也沒回頭看一眼。
王景大概想到李瑾與蘇通是如何認識的,在哪兒認識的了,隻是不知道蘇通北上尋雲初的短短一月,竟然就能讓李瑾對雲城對他有此牽掛不舍。
“說吧,你找我何事?”蘇明開門見山,深凝著遠去的人,轉眼間溫溫和和的人竟有些冷硬了。
王景知道原因,也不會去計較這些,“我隻是來告訴你一聲,有人要暗殺蘇通……”無視蘇明驚愕的目光,王景繼續道,“我跟他提過,可他不聽,我想你的話他應該會重視。”
“暗殺?消息可靠?” 蘇明緩過神來,一臉冷肅,聲音裏都是寒芒四起。
王景不禁用餘光瞟了一眼此刻袖子樓掌權人的神色,冷定沉凝,如果不是這微微的聲調上的起伏,他甚至看不出那臉上也起了一丁點的變化,而這一丁點兒的變化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什麽心情,是怒是恨是要報複還是退忍作罷,喜怒不形於色,讓人揣測不定。
“昨日,突然聽聞少將軍失心瘋,癡情癡心讓我頗感震驚,就托正巧一起喝酒的江湖好友去看看傳言到底是真是假,卻正巧碰見尾隨蘇通進了雲府,正對蘇通拔劍偷襲的人,可惜,我的朋友功夫不到家,沒能將人當場拿下。”
王景自是不能說自己手下看見的,隻能虛脫好友這件事,蘇明臉上一片平靜,不知道信還是沒信。
但無論真真假假,這個為了親人性命而甘受皇帝威脅甘為皇帝走卒的人,必定會查證事情的真假,先派人在暗地裏保護蘇通。
“匆匆來告訴你這個消息,我那朋友還沒及謝過,容王景先行一步,告辭。”
算是了了心頭擔憂,蘇通的性命暫且不需要擔憂了,他得趕回去查蘇通性情大變的原由。
“如果王公子的朋友方便,今晚在舍下來吃頓便飯,一來以表蘇明謝意,二來蘇明也可以詳細打聽一下這件事情的經過。”
蘇通溫溫一笑,可沒把王景的眼珠子給瞪出來,蘇明是他所見的唯一一個能在一臉寒冰時也能笑得日月失色耀眼璀亮的人。
“我會把話帶到,來不來,卻不是我能作主的,這一點,蘇公子想必能夠體會。”王景沒時間多多欣賞這奇景,他沒想到自己隨意杜撰的“朋友”,會讓蘇明有了相見細談的想法,比起蘇明久經江湖與朝廷捶打磨練,隻悠悠然然經營雲煙閣的自己還是顯露下風。
王景一回鏡花居,便讓暗雲想辦法問清楚蘇通在宮裏發生了什麽事。
又一次點名指姓的查蘇通的事,暗雲心底已經明白了幾分,隻不清楚王景心頭明白沒有,或許這還有個轉機。
“主子,鎮南王世子的人興許正在暗處盯著,我們這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招惹蘇通,到時惹怒了他,後果不堪設想啊。”
暗雲其實是微微試探王景,若是他沒往心裏去,還沒意識到蘇通已經開始影響他的行為左右他的想法,用鎮南王世子的身份興許能夠阻止他繼續去管蘇通的事兒。
王景果真沉吟了好長時日,暗雲悄聲退下。
賀靳手裏握著雲陽閣和王家書家上千的性命,他不能為了蘇通一個人的喜怒哀樂罔顧這些人的生死,但不做,自己是坐立不安,就跟此刻不甘接受限製捆縛一下一下跳動的心一樣。
王景在裏頭獨坐斟酌,暗雲則在外頭望著碧波細浪,風起時它就任風卷過吹動,風停了它就安安靜靜不鬧騰。
雨雪飛墜,百鳥青葉,時而落入它懷裏,時而與它擦身而過,不管風清月明還是陰雨綿綿,最後它還是它,寬愛容納下它們,內心安寧。
暗雲望著緊閉的房門,可人要經曆的不若這水,人也比不上水能承納容下這麽浩瀚萬千的事物,喜怒哀樂愛恨情愁總是能輕而易舉的影響言行舉止,堆積在心上多年難忘。
屋裏一直沒動靜,暗雲去拿了些吃的,再回來時隻見鏡花居大門大開,裏頭的人早已不知去處。
他嘴角莫名的苦澀又浮著一層薄薄的笑,將吃的放在圓桌上,默默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