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斷情(1)
王景扶住絡玉的手,不聲不響的落在屋頂上,對麵大堂之中,沈鳳與雲初二人好像在說什麽,太遠了聽不真切。
末了,隻看見沈鳳起身,大堂之中隻剩雲初和青竹兩人,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雲初突然轉身望了過來,隔著夜色,雖不能看得清屋頂上有人,但就是那一瞬間錯覺,絡玉一驚得張開了嘴就要喊雲初,隻是王景及時伸手捂了個嚴實。
“唔,唔……”
無論絡玉怎樣搖頭,都擺脫不了王景的桎梏。
王景見她反抗的愈發激烈,這樣下去不讓雲府的人看見,也會讓下頭的人聽見,遂輕聲道:“你應該知道他說到做到,你若被他發現你猜他會怎麽做?你看看他此刻失魂落寞的樣子一定在想著你,你要逼他對你死心不成?”
絡玉一下子就安靜了,怔怔望著被大堂的燈火照亮的人,視線停駐在那深沉幽轉的眼裏,一滴一滴淚滑過王景手指。
王景放下手,聲音輕如薄紗,“他沒有不要你,他隻是想要為母報仇,你為何就不能體諒他的心?”
就在這時,底下的院子裏突然躥出一抹身影,朝雲初疾馳直奔而去,一靠近雲初就拎起他的衣襟冷聲喝問道:“你想要做什麽!她前兩日還在你身邊活得好好的,怎麽會死?”
沒有看見人臉,但這聲音,王景已知道來人是誰了,李瑾也真夠相信他的,就這麽將蘇通給放了出來。
王景緊擰著眉頭,望著大堂中一人劍拔弩張,一人任打任殺的局麵,不由得閉了閉眼,蘇通此行得到的答案隻會將自己傷得更深,雲初太堅決了,而蘇通則太心軟了……
這一局,雲初又贏了,蘇通又輸了。
從蘇通口中得知一個死訊,絡玉起初有些迷糊,但很快,就想到了在自己身上,王景說過雲初要將香玉公主葬入皇陵,而這前兩日還與雲初寸步不離的也隻有自己……
絡玉緊緊盯著大堂之中的兩人,蘇通口中的那個已經死了的‘她’鐵定就是香玉公主了。
那雲家的家法絡玉還記憶猶新,從受刑開始的記憶開始回溯,她想起來雲初說過王景之所以這麽大費周章而又不拆穿雲初身份代為隱瞞外還幾次三番幫他們都是因為他喜歡蘇通,不由自主的打量著王景。
王景滿麵平靜無奇,隻是那雙泛著幽幽光亮的眼卻死死盯著蘇通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麽。
雲初緩緩轉過眼,望著蘇通眸光魂散。
大勢已去的迷離模樣,蘇通看得心驚肉跳,賀靳的話言猶在耳,那日城門下書柬之與雲初和老爹巧遇聚談的畫麵印在腦海裏,震得他心神動蕩,不自覺的鬆開了雙手,僵硬的坐進一旁的凳子上,滿目心疼的望著不言不語麵色平靜的雲初,他不是平靜而是絕望,他還活著,卻隻剩下一副軀殼。
一路上急匆匆過來,前前後後的事都堆到了一塊兒,而他最先開口質問的就是絡玉的生死。
所有人都認為雲初不與香玉公主完成冥婚是癡情或者是添亂,除了蘇通,蘇通不相信雲初視為生命的絡玉會突然之間香消玉殞,那不可能的!
可事實又真的存在,還有一個證人王景。
那個晚上,他去找王景求證,比找白瓊報仇的埋得更深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想知道絡玉到底是死了,還是她其實還活著。
他是來興師問罪的,也是來阻止他這毫無意義的行為,但當看到雲初這樣一副哀痛難語的模樣,蘇通難受至極,好像幾月積累的怨氣恨意都在慢慢消散,看著這個樣子的人恨不起來隻餘心痛。
替雲初痛著,更感受自己的心痛。
雲初對絡玉的情,就是耗盡這一生,流幹身體裏的鮮血,自己都得不到。
兩人都沉默不語,良久之後,蘇通低而沉的聲音忽然響起“怎麽這麽突然?”
雲初不答,蘇通又問:“怎麽不去看她?”
雲初依舊未答,蘇通遲疑了好久才問,“我聽說你要娶她過門……娶一個死人?”
他要娶誰?還是一個死人……
房頂上一直看著這一切進行,而無法插手阻止的絡玉,心都停止了跳動,緊張而不安的將手握緊。
蘇通握緊了拳,忍了一次又一次,王景隱約能看見蘇通的身影,其實他不用看,隻需要感受蘇通的沉默,已經能夠體味他心頭的滋味了。
雲初盯著黑夜,“她是我的一部分,我不能讓她離開我,我們說好的一輩子,我的一輩子還沒結束,她得陪著我……”
雲初的話還沒說完,蘇通已經站了起來,甩出手的手掌在雲初的臉上,啪一聲脆響,像是心被摔碎的聲音,在靜夜裏尤為刺耳。
打完了人,還未收回的手傳來鈍痛,瑟瑟顫抖,蘇通睨著像個行屍走肉的人,看著那嘴角溜出的一彎血,他的一耳光毫無作用根本沒有打醒他。
蘇通深深的吸了口氣,“你無可救藥了!她死了,她的一輩子已經結束了,你們的一輩子就結束了!這個世上沒有她了!你要她怎麽陪你!”
雲初一動不動,蘇通心中大慟箍住雲初的雙肩猛力搖拽“你聽沒聽到,我說她死了,絡玉她死了,死了!絡玉已經死了……”
絡玉刹那間被雷電擊中似地,睜圓了眸子,望著歪著頭看著院落一角的雲初,千百滋味沉浮在喉間,說不出一個字。
王景也再看不下去,這讓人遍體鱗傷的愛,荊棘滿布,走了上去受盡傷痛卻還不肯退回去放手,執意走下去,何苦?
王景將絡玉的手臂被輕輕一帶,眼下的蘇通與雲初的爭執漸漸退出視野,絡玉沒有掙紮著去挽留他們。
回到了萬紅樓的後院兒之中,一切都好像不曾發生過,隻是絡玉麵頰上清晰深刻的淚痕和失神走魂的神色都昭示著方才的驚心。
雲初假裝出來的哀痛模樣難道有假?她不信!
“我要回相府了,明日一早我們便離開這裏。”
王景沒有隻言片語的安慰,甚至沒有看絡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