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自三太子“逃走”以後，西海二太子鬱結於心，久久不能忘懷自己的過失，也無顏麵對西海龍王，於是先派親信回去報信，自己則四處遊曆一番，緩解胸中鬱氣，然後才啟程返回西海。“父王，兒由負重托，實難心安，請父王責罰。”二太子羞愧得頭都抬不起來，攏了袖子抹淚。坐在上首的西海龍王微閉著眼，靠坐在椅子上，從麵上看不出他的情緒。二太子見龍王久不說話，微微抬起眼皮瞄了一眼，龍王正睜開了眼，二太子嚇得立馬又低下了頭。“父王，兒有罪。”“哦~，何罪之有啊？”龍王今年已滿兩千歲，已是在中年末段了，聲音卻依舊清亮，跟他那幾個兒子比也不遑多讓。“兒，兒讓三堂弟跑了。”“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二太子一時拿不準龍王的心思，知道了？這是生氣，還是不生氣？龍王又閉上了眼，緩緩地道：“你三堂弟本就機敏，單單隻是你是無法看住他的，這一點我早就料到了，你不必多心，也不必自責，你已經做得很棒了，我讓你去，不過是想告訴他們我們現在的態度，這個目的已經達成了。好了，我知道你沒看好我那侄兒心裏很是不舒坦，不用在我這兒請罪了，回去休息吧。”龍王每句話每個字都在誇讚他，都在寬慰他，可二太子卻越聽越心驚，他心想：父王跟我說話的語氣和跟大哥三弟說話的語氣全然不同，句句都是寬慰，都是誇讚，卻句句都是冷冰冰的，這樣的誇讚誰稀罕！沒有聽見二太子的回話，龍王掀開左眼皮，見他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龍王不耐煩地咳了一聲，二太子打了一個激靈，連忙說：“多謝父王體諒，兒告退。”“嗯，去休息吧。”從煙波閣出來，二太子這才發現自己的衣襟早就被冷汗濕透了，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燈火輝煌卻透著一股子寒冷的煙波閣，一甩袖子大步向前走去。二太子走後，龍王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冷哼一聲，站在一旁服侍的海馬公眼觀鼻鼻觀心，心裏清楚龍王這是對二太子不滿了。“真是個蠢貨。”龍王幽幽地道了句。海馬公笑嗬嗬地遞上一杯酒，說：“您也別太生氣了，二太子這是年輕，年輕氣盛也是有的，您好好教導便好。”龍王接過金杯，瞥了他一眼，一仰頭杯中酒一飲而盡，海馬公立即又添上一杯，龍王捏著金杯，搖了搖頭，歎道：“教導，嗬，談何容易，他都能自作主張了，我還能教他什麽！蠢貨！”海馬公原就和二太子關係一般，不過是個見麵情，剛剛為他說兩句話也不過是客套話，現在見龍王真是生氣了，自然什麽也不會多說，隻是一杯一杯地為龍王續酒。二太子經過瀾霏殿時，瞧見不遠處的涼亭裏他的好大哥正對著一個女人笑得溫柔，嗬，搶了堂弟的未婚妻，可真是有臉。在成婚前一個月將未婚妻接到家裏來，成婚前三天再送回去，這是龍族的規矩，為的是教導她們龍族的規矩，可這鰩魚大公主來了有小半月了，除了第一天露了麵，之後都躲在瀾霏殿裏，她的侍女說大公主喜靜不喜鬧，平日裏就是這樣不愛出門，不愛說話。可誰不知道大公主原先和三堂弟訂親時，小兩口時常一同外出遊曆，還一起到過西海拜訪父王，怎麽那個時候不喜靜，現在倒是喜靜了？不是不喜靜，而是不喜我這位好大哥吧。二太子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大太子一會兒變出花，一會兒變出木偶，就想讓佳人一展笑顏，即使大公主背對著他，二太子也能想到她的樣子，真是太有意思了。二太子正要離開時，發現大太子已經看見他了，他也不心虛，對著大哥點了點頭，抬腳便走。被弟弟看見自己這個模樣，大太子臉上有些難看，低頭見大公主那張淡漠的臉，心中的怒火更盛，隨手便將木偶丟在上，“啪啦”一聲，木偶摔成三段，圓乎乎的頭滾到了大公主腳邊。“我告訴你，你開心也得嫁，不開心也得嫁，我才是你的丈夫，東海那個廢物，他不是。”大公主俯身撿起木偶的腦袋，圓圓的眼睛，紅紅的嘴唇兒，笑得真開心。見大公主不理會他，大太子一把躲過她手上的東西，鉗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看著自己，大公主不舒服地哼了一聲，用力掰開他的手，可她哪兒能抵得過大太子的力氣，大公主又試了一回，還是不能掰開，於是放下了手，眼睛看向別處，即使下巴別捏地生疼也不哼一聲。“行啊，挺倔，我喜歡倔強的女人，我就看看我們誰倔得過誰。”說著大太子鬆了手，甩了袖子大步走了出去。大公主又將被扔在地上的木偶腦袋撿了起來，眼淚簌簌地落下，以前他也買過這樣的木偶，還說他們會像這木偶一樣一輩子笑得這麽開心。蘇殷殷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腦子也不暈了，身子也有力氣了，躺在床上伸了一個懶腰，啊，真舒服。門吱嘎地開了，阿月提著一包用綠葉裹起來的東西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見蘇殷殷正坐在床上看著她笑，又怯生生地笑了，“姐姐，你醒了。”蘇殷殷知道她是之前的事自責，她對著阿月招了招手，說：“過來坐，你拿的是什麽？”“哦，這是華景哥交給我的，他說是他自己做的。”阿月將東西遞給她，蘇殷殷接過打開一看，開心地想要跳起來。米飯！“華景有沒有說他是在哪裏找到這些的？”阿月茫然地搖了搖頭，說：“華景哥沒說。姐姐，這是什麽？”“米飯啊。”“米、飯？”蘇殷殷這才想起精靈穀是沒有稻米的，阿月肯定也不知道米飯是什麽，她想了想該怎麽解釋，想來想去也不知道怎樣才能說清楚。“就是吃的東西，是我最喜歡的食物。”隻有這麽說才能避免一問再問。阿月微微笑了，說：“真的嗎？姐姐，我……我也想嚐嚐。”“好啊，有筷子嗎？”“這裏沒有筷子。”來了這裏一天了，都還沒吃過這裏的東西，也不知道她們吃什麽，蘇殷殷捧著一堆白白的米飯發愁，這要怎麽吃呢？難道要用手嗎？“阿月，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們用手好了。”“可以呀。”“不介意？”阿月眨了眨眼，笑說：“為什麽要介意？以前在精靈穀不是用手嗎？我習慣了。”蘇殷殷差點忘了精靈穀是


  以果實為生，自然是用手的，她真是睡糊塗了。兩人正吃得開心的時候，華景敲門走了進來，手裏拿著兩雙自製的筷子，見蘇殷殷和阿月吃的滿臉滿手都是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蘇殷殷鬧了個大紅臉，連忙別過臉去直叫他出去。華景大笑著退了出去，帶上門，站在門口說：“這筷子我就扔了啊，反正你們也用不著。”“別……別扔！”蘇殷殷把飯遞給阿月，連忙跑到門口，掀開一條門縫，右手伸了出去，“給我吧。”華景見門縫裏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手指上還帶著點米粒兒，突然心裏一動，有一種想要握住這隻手的衝動。蘇殷殷見華景久不將筷子遞給她，不滿地叫嚷了一句，華景這才如夢初醒，將筷子放到她的手裏，兩人的手觸碰到一起，門內門外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之前握手的那一幕，蘇殷殷迅速縮回手，連忙把門關上，左手捂住胸口，感覺到砰砰砰的心跳聲，跳得好快。華景靠在門邊，雙手有些顫抖，忽的低下頭笑了。那一抹笑猶如冬日陽光，照進了側側的心裏。蘇殷殷從來沒想過在沒有菜的情況下她可以吃完很多米飯，看來真是餓的時候什麽都好吃。她與阿月將華景送來的米飯全都吃光後，肚子脹鼓鼓的，圓圓的，仔細看還能看出肚子有些凸起，看來真是吃多了。蘇殷殷攜了阿月的手散步消食，今晚的月亮真好啊。明月如水，灑在屋簷上，灑在綠葉紅花上，別有一番靜謐之感，蘇殷殷靠在一棵大樹幹上望著天上的月亮，阿月蹲在一旁雙手拖著腦袋發呆，誰也沒說話，可氣氛就是剛剛好，直到……“蘇殷殷，你幹嘛呢，賞月呢。”三太子又來了……真是陰魂不散，蘇殷殷厭惡地皺起眉頭，連多餘的眼神都不想給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這樣厭惡，三太子心裏也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在蘇殷殷心裏是罪無可恕，可他也實在受不了蘇殷殷這樣冷漠中帶著些嫌惡的態度。“我有話要跟你說。”蘇殷殷別過臉，冷淡地說：“說吧。”三太子看了一眼阿月，說：“單獨跟你談。”“阿月是我妹妹，我知道的，她都能知道。”“是嗎？那她知道你的來曆嗎？”蘇殷殷回頭看著三太子，動了動嘴唇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深吸一口氣，說：“有話你就說，沒話就滾。”“你少說什麽滾不滾的，姑娘家這麽說話不合適。”蘇殷殷冷笑：“關你P事，滾！”阿月站起來，拉了拉她的衣擺，怯怯地說：“姐姐，要不我先走吧。”“走什麽走！”蘇殷殷緊緊地拉著阿月的手，看著三太子說，“就在這兒，不許走！”三太子無奈地皺著眉頭，剛要開口，忽的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他拉過蘇殷殷的手，迅速地躲在一旁，蘇殷殷回過神來，見他拉著不放，抬腳便踩了下去。蘇殷殷下了狠勁，三太子疼得立馬額頭冒汗，他對蘇殷殷使了個眼色，讓她別鬧，這無雁林的樹大得出奇，將三人遮得嚴嚴實實。蘇殷殷和三太子從樹幹後探出腦袋，看見青長老慌慌張張地從樹林裏回來，身後還跟著一隻獨角獸，雄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