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前有迷霧，後有追兵，蘇殷殷一行人拚了命往前跑去，什麽也不多想，就算死在這片無雁林也絕不要落入離卻之手。霧越來越重，越來越濃，伸手不見五指，蘇殷殷和阿月都不同程度地感覺到眩暈和疲憊，眼前似乎有一片黑幕，腦子暈暈乎乎的。華景和千原扶著她們靠著樹坐著休息，半步也不敢離。這林子裏靜悄悄的，靜得詭異，連聲鳥叫都沒有，華景和千原交換了一個眼神，手裏都拿好了武器，以防萬一。蘇殷殷突然叫了起來：“阿月，阿月！你醒醒！”華景回頭一看，哪兒還能看見什麽人！連千原都不見了！“殷殷，阿月，千原。”沒有人回答。他提高音量又喊了一次，還是沒有人回應。華景被重重濃霧團團圍住，他張開右手，手心燃氣一簇火焰，卻很快就熄滅了。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又是什麽地方？忽的一陣涼風從頸後吹過，華景回頭瞧了瞧，什麽也沒有。“是哪位？為何不現身相見？”一個尖銳刺耳的女人笑聲從迷霧中穿破而來，“你倒是有些本事，竟然沒有被迷住。”華景原想順著這聲音來處找去，但這女人的聲音像是遍布四麵八方，竟讓他無法循聲。“閣下是誰？不妨現身一見。”“你想見我？”女人的聲音有些嘲諷，“能見到我的都是瞎子。你既然沒被這霧氣迷住，看來有些本事，我喜歡有本事的人，你走吧。”“我那三位朋友呢？”“他們都是廢物，廢物是不用再繼續活下去的。快走！”“我再問一次，我那三位朋友在哪裏？我要見他們。”“嗬，動怒了，那我就瞧瞧你有多本事！”話音剛落，隻見一尺白布從天而降，華景機敏地側身躲過，還未等他站定，白布從四麵八方飛來，將他重重圍住，形成了四麵牆。華景拿起寶劍刺向白布，“噌”地一聲，劍尖和白布相觸，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就像戳在一麵銅牆鐵壁之上，抬頭一看，又一塊白布正向他飛來，在這危機之時，華景腳尖用力一點，抬劍抵擋住頭頂的白布，眼看著隻留下最後一點空隙了，他平躺著身子飛了出去。就在他落地的那一刻，眼前的白布瞬間消失，迷霧開始消散。映入眼簾的是亭亭如蓋的樹木，一片連著一片，每一棵樹都像是高聳入雲，一眼看不到頭；樹下的巨石上長滿了青苔，朵朵如盆的花朵映在巨石之間，一隻灰鳥飛來，停靠在花瓣上，長長的喙細心地整理著自己的羽毛。華景一時有些疑惑，這就是無雁林的真麵目？耳畔傳來“得得得，得得得”的聲音，像是馬蹄聲，難道有人經過？華景收起光劍，往前走了兩步，隻見一群渾身雪白的獨角獸向他走來。如果說它們是獨角獸或許也不太準確，因為它們的角都斷了一半。獨角獸停在他麵前，領頭的那一隻直勾勾地看著他，忽然高揚著前蹄，銀光一閃，變身成一個妙齡少女，身著白色長裙，烏黑的頭發順滑地垂在兩側，一雙漆黑幽深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華景，華景甚至能從她的眼睛裏看見自己的影子。“你就是那三個人的朋友？”少女的聲音似真似幻，輕飄飄地猶如一陣風，卻是說不出的悅耳動聽。少女見華景愣在原地也不回答，不滿地皺了皺眉，從她身後走出來一個老嫗，銀白色的頭發，滿臉的皺紋，略微佝僂，一雙小眼睛閃爍著陰冷的光。“問你話呢，你怎麽不回答。”這聲音分明就是剛剛那個女人。華景以拳抵唇，清咳一聲，說：“他們是我的朋友，請問他們現在在哪裏？”少女眨了眨眼，粉嫩的舌頭微微探出，舔了舔櫻唇，正要開口，被老嫗搶先一步。“他們死了。”華景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分明是假話，如果是真的，為什麽她的主人那麽吃驚呢。他伸出左手放在額頭上，拍打三下，曾經有人告訴他，這是獨角國表示尊敬的方式。果然，先前還多有戒備的獨角獸紛紛放鬆下來，看著他的眼神也和善了許多，隻有少女身邊的老嫗還死死地盯著他。“如果我們擅闖了你們的領地，是我們的錯，我向你們道歉，但是我們並非故意，所以，我的朋友現在在哪裏？我們馬上就走，絕不會多做停留。”老嫗冷哼一聲，別過臉去，表明了不信不聽。華景犯了難，從眼前的情形來看，這少女是少主，但這老嫗才是掌權者，如果沒有她的首肯，想要知道殷殷他們在哪裏，怕是很難了。就在他絞盡腦汁思考如何說服老嫗時，少女一路小跑到他麵前，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一雙秋水般的眼睛看著自己，華景一時有些慌亂，連連後退了幾步。少女微微癟了癟嘴，眼睛透出一種悲傷，似乎再說你為什麽要後退？華景愣了愣，隨即垂下眼皮，如果找不到他們可如何是好！忽的幾聲悉悉索索，華景的右手被一隻微涼的手捉住，沒等他反應過來，少女拉著他徑直往前跑去，獨角獸們紛紛躲閃，身後傳來老嫗氣急敗壞的聲音：“你給我回來！回來！”少女往後一瞧，哈哈地笑了起來，然後拉著華景騰空而起，一躍飛入雲端。“好了，我們在這裏休息一下吧。”少女指著一叢樹冠說。華景心裏雖急，卻也知道與其和那個頑固的老嫗周旋，不如從這少女嘴裏打聽消息，於是從善如流。少女見他坐下，高興地嘻嘻笑，把手枕在腦後，就這樣躺了下去。“請問，我……”“你想問你那三個朋友？”少女斜睨著華景，麵上一片得色，像是在說你想問什麽我早就猜到了。華景點了點頭，說：“我們確實不是有意踏足貴寶地，實在是迫不得已，還請小姐告訴我他們的下落
。”少女咬了咬嘴唇，兩腿蕩了蕩，華景這才發現她沒有穿鞋，一雙白嫩的腳約莫隻有他的手掌大，粉嫩的指甲蓋猶如貝珠。“我的腳好看嗎？”華景轟地一下臉紅透了，連忙轉移自己的視線，尷尬地看向別處。少女癡癡地笑，勾住他的衣角，往後扯了扯，“唉，你是誰？他們又是誰？你們從哪兒來？要去哪兒？你們要去的地方好玩嗎？”華景沉吟片刻，答道：“我叫華景，你呢？”“你還沒回答我其他的問題呢！”少女不滿地嘟著嘴。華景啞然失笑，真真是個小姑娘，還是小孩兒心性呢。“他們是我的朋友，那個少年叫千原，小一點的女孩子叫阿月，大一點叫蘇殷殷。我們從東邊來的，要到西邊去。至於好不好玩，我也不知道。”“西邊？”少女低喃道，眼裏滿是憧憬，抬頭看著華景，說，“是不是西海龍宮？我聽說西海大太子要大婚了，迎娶的是鰩魚族的流連姐姐，我認識她。”“是，我們就是要去西海龍宮參加大太子的婚禮。那我的朋友在哪裏呢？”“在青長老的琉璃鏡裏。”少女說完立即捂住自己的嘴，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華景笑著點了點頭，說：“多謝，我知道了。”少女捂著嘴眼裏包著淚水，微微一眨眼，淚水就順著臉頰掉落下來，華景頓時手足無措，這是怎麽了？“你……你別哭啊，你別哭，別哭。”“哇”少女垂下手臂，大聲哭了起來，指著華景控訴道，“你不是想跟我做朋友，你就是想……想套我的話，你混蛋，混蛋！我這就去叫青長老把琉璃鏡摔碎，讓他們一輩子都出不來。”“別別別！”華景連忙伸手攔住她，少女的哭聲瞬間停止，緩緩地低下頭，呆呆愣愣地看著華景的右手臂，哇地一聲哭得更大聲了。忙中出錯，華景的手臂正巧碰到了她的胸。好不容易才安撫住她，少女的眼睛紅紅的，像隻小兔子，幽怨地瞪著華景，任由華景怎麽賠禮道歉，她愣是不說一句話，說得急了，眼睛裏又填滿了淚水。“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別哭了。對不起。”或許是華景窘迫的模樣或許是別的什麽原因，少女一下子破涕為笑，笑得眉眼彎彎，“我不生氣了，可是你必須要做我的朋友。”“啊？”華景有些糊塗，這是哪兒跟哪兒啊？見華景不答應，少女一皺眉，一癟嘴，褪去的淚水又泛了上來，華景連忙點頭答應，少女這才笑了起來。“你叫華景，對吧。我叫側側。”“你好，側側。”側側撲到他麵前，兩人四目相對，華景從她清澈的眸子裏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側側伸手在他的額頭拍了一下，又拿起他的手在自己的額頭拍了一下，笑說：“這下我們就是朋友了，我帶你去找你的朋友。我們是朋友，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