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蘇殷殷，你是不是蘇殷殷！”三太子完全沒想到，他以為已經死了的人，被他親手水葬了的人，現在活生生地站在他麵前。蘇殷殷蹲在地上，半點力氣也沒有，半個身子都靠在阿月身上，華景蹲在她身旁，關切地問了幾句，蘇殷殷大口喘著粗氣搖了搖頭，她不想把之前的事告訴任何人，那樣可怕的噩夢就讓她埋在心裏好了。蘇殷殷讓阿月扶她起來，這時又有一大隊歡慶的隊伍路過，繞過隊伍的頭頂，蘇殷殷看見對麵的那條龍，失魂落魄地靠在牆上，她心裏暗自覺得諷刺：怎麽，他是後悔沒有徹底殺死我嗎？我活著，他很失望吧。歡慶隊伍離開後，三太子迅速衝到蘇殷殷的麵前，他心裏竟是萬分緊張，看著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麽。蘇殷殷看也不看他，徑直從他身邊繞過，轉頭微笑著對華景說：“我們走吧，別耽誤時間了。”華景點了點頭：“好。”三太子怔怔地目送著他們離開，心頭思緒萬千，那人真的是蘇殷殷嗎？或許不是她，隻是一個長得像她的……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就他自己否認，那人應該就是蘇殷殷吧，三太子苦笑，隻有她才會用那樣憎恨的眼神看他。在走去太陽廣場的途中，蘇殷殷雖掛著淺笑，卻讓身邊的三人明顯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連笑都那麽敷衍，阿月又是關心又是疑慮，那人是誰呀，怎麽蘇姐姐看見他像是見到女王一樣。在阿月心裏精靈女王就是最可怕的，小時候她不睡覺姐姐就用“再不睡覺女王就要來吃了你”嚇唬她。想到姐姐，阿月也突然傷感起來。一旁的華景和千原一時摸不著頭腦，怎麽連阿月也低落了，女孩子的心思還真是難猜啊。千原察覺到有人跟著他們，稍一回頭便看見剛剛那個男人跟在他們後麵距離大約五米的樣子，他悄聲告訴華景，華景閉了閉眼表示知道了。蘇殷殷心裏亂極了，她有一種衝動想要拿一把利刃直戳三太子的胸膛，看著他的血流下來，她心裏才爽快。這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要是三太子現在站到她的麵前，她一定，一定不會手軟！隨著大批歡慶人群的隊伍，蘇殷殷一行人到達了太陽廣場，數不清的巒胡人聚集在廣場上，蘇殷殷踮起腳尖使勁往前望去，隻能看見一個又一個的後腦勺，巨大的歡呼聲淹沒了整片廣場。華景一直護在她的身邊，防止被人流衝散，也不知前方發生了什麽事，人群突然往後撤，蘇殷殷拉著阿月躲閃不及被推倒在地，抬頭滿是黑壓壓的人群，一個一個的從她身邊擠過，蘇殷殷急忙從地上爬起來，剛一起身又被擠倒，也不知是誰的屁股正巧坐到她的臉上。她連忙推開壓在她身上的人，心裏又急又害怕，忽然衣領子被拎了起來，騰空而起，隻是一瞬間安然地落到前方的一片空地上。“對不起，我沒護好你，受傷了嗎？”蘇殷殷笑著對華景搖了搖頭，“沒有。不用擔心。”又看向身旁驚魂未定的阿月，“怎麽了？受傷了嗎？”阿月呆呆愣愣地看著前方，像是被嚇住了，聽見蘇殷殷的聲音，茫然地看著她，哇地一聲哭了，撲到蘇殷殷的懷裏，抱著她的腰嚎啕大哭。蘇殷殷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著，阿月從出生就在精靈穀那樣純淨的地方，像是被這陣勢嚇到了。過了好一會兒，阿月的哭聲才漸止。“不哭了？”蘇殷殷伸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珠兒。阿月的聲音裏還帶著哭腔，隻是嗯了一聲，餘光瞥見身旁的華景和千原，臉噌地一下紅了，她居然在他們麵前那樣失禮，真是……真是……要是姐姐知道了，準會好好教訓她。見阿月沒事，許是嚇到了，華景心中大定，倒是一旁的千原還皺著眉頭，阿月無意中瞥到千原，飛快地收回眼神，把臉扭到一旁，千原的沒有皺得更深了。華景歉意地說：“原是想看看熱鬧，卻沒想到這裏的人這麽多，讓你們受驚了。”蘇殷殷連忙搖頭，說：“你別這麽說，之前我們都沒想到，你不用向我們道歉的。”說著往人群望去，原本還往後退的人群已經停了下來，全都仰著腦袋看著天。蘇殷殷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隻見天空中出現一堆個小黑點，然後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十四個個穿著黑袍的中年男人騎在獨角獸上從天邊飛來，剛一落地，廣場上所有人都低下了頭。廣場上一片靜默。忽然廣場中心的石像開始移動，旋轉，變得越來越高，越來越大，騎在獨角獸身上的那十四個人雙腿一蹬，飛身而起，他們繞著石像旋轉了三圈，廣場上的人群開始大聲念著蘇殷殷聽不懂的語言，仿佛咒語一般，每個人的神色都異常凝重和嚴肅。一陣強烈的白光閃現，隻見十四個黑袍人合為一體融入了石像裏，藍色的火噌地一聲在石像四周點燃了，廣場上的人群開始大聲歡呼，齊聲叫著：“太陽王！太陽王！”蘇殷殷看得目瞪口呆，就連華景都略微有些驚訝，這巒胡國有些意思。石像在空中盤旋一陣，然後安然落地，落地的那一刹那，蘇殷殷感覺到大地都顫動了。不知何時，瓊台十四將已經坐回到了獨角獸身上，其中一個看起來最年長的男人騎著獨角獸走到人群麵前，高舉右手，大聲呼喊：“太陽王！太陽王！”人群再一次爆發出劇烈的呼喊聲。“這是瓊台十四將中的老大，叫離卻，據說已經快一千歲了。”華景向著蘇殷殷身旁微微傾斜，低聲說道，“據說太陽王死前想要傳位於他，他怎麽都不肯接受，後來太陽王死後，瓊台十四將就做了這座石像立在這裏。”華景溫柔的氣息撲在蘇殷殷臉上，不禁有些臉紅，她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目光又轉向了廣場中心。離卻高昂著頭顱看著巒胡國的子民，驕傲地笑了，右手一揮，身後的十三個人騎著獨角獸上前，每個人手裏都拿著一個白色的瓶子，這時原本穩定有序的人群開始躁動，後麵的人推搡著前麵的人。瓊台十四將拔掉瓶塞，將瓶中的水灑向眾人，人群完全失控，一窩蜂地擠上前來，就是為了能夠得到那一滴的瓶中水。蘇殷殷驚訝地張大了嘴，又看向華景，問道：“這不會是什麽聖水一類的吧。”華景笑著點

  了點頭，說：“猜對了。跟太陽王有關。”“他喝過的水？”華景搖頭。“那就是他最喜歡的一處水？”搖頭。“總不會是他的洗腳水吧。”“接近了。”“我的天，洗腳水！”“不是，是洗澡水。”蘇殷殷頓時石化了，滿臉的黑線，這巒胡國人民把這太陽王崇拜到什麽程度了……連洗澡水都要搶，太陽王已經死了200年了，這水至少也存放了200年吧，蘇殷殷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敢想象這水是什麽味道……看了一陣搶洗澡水，蘇殷殷已經覺得沒什麽趣味了，便提議往回走，休息一天，明天啟程去西海。就在他們轉身往回走時，蘇殷殷一眼看見了想要往人群裏躲的三太子，心裏的火一下子點燃了，充滿怒火的眼睛直直地瞪著三太子。三太子死死地低著頭，直到蘇殷殷一行人從他身邊走開也沒抬起來，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三太子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麽滋味，帶點苦又帶點甜。蘇殷殷還活著，他心裏的負罪感減少了一半，但他也清楚蘇殷殷再也不會原諒他了。三太子一輩子沒做過那樣的事，心裏怎麽也忘懷不了。在回小院的路上，華景猶豫道：“殷殷，那個人你是不是認識？”蘇殷殷聞言一愣，吞吞吐吐地說：“他……我……”他他我我一陣，始終沒有說認識還是不認識，她害怕如果她說認識，華景會繼續問下去，她說不認識的話，那她見著三太子的情緒反應那麽大，就更說不過去了。蘇殷殷覺得自己走到了一條死胡同裏，怎麽也找不到出路。直到回到小院，她也沒能回答華景的問題。好在華景也沒有繼續問下去。一回到小院，蘇殷殷又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阿月直到蘇姐姐是要想事情，也不去打擾她，坐在門前的石階上，撐著腦袋發呆。千原斜靠在院中的大樹上，眯著眼睛看著蘇殷殷的房間，這個女人太可疑，一會兒說自己是村女，一會兒又要去參加西海大太子的婚宴，現在又認識東海三太子，她到底是什麽來頭。不管她是什麽來頭，隻要她敢對主人不利，哼！蘇殷殷在屋子走來走去，怎麽也無法平複自己的心境，她一會兒想捅三太子一刀，一會兒想著要怎麽回答華景的問題，就在她煩惱不已的時候，屋外突然傳來阿月的敲門聲，十分急切。她連忙打開門，阿月滿臉焦急地拉著她出去，華景、千原還有三太子站在院子裏，神情十分凝重，這是唱哪兒出啊？三太子一見她，急切地說：“你們快走吧。”蘇殷殷麵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扭過頭去不看他，垂在身旁兩側的雙手緊握成拳，胸脯一起一伏的。三太子繞到她麵前，說：“這個時候你不要和我鬥氣了，你們快點走！剛剛太陽王的石像突然倒地了！現在離卻下令要捉拿你們！快點走啊！”蘇殷殷一下子緊張起來，說：“捉拿我們？憑什麽？為什麽？這個太陽王的石像倒地跟我們有什麽關係！”“你別問那麽多了，你們快走！”三太子話音剛落，突然刮起一陣狂風，蘇殷殷抬頭一看，小院上空出現十四個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