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蘇殷殷把地圖交給了三太子，她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就此放下，對她來說，那張地圖上的文字她也不懂，那些山山水水她也不知道，拿著也是一塊廢布，當然是交給懂行的人最好。他們出發的這天，蘇殷殷換好衣服，站在水晶閣前等著三太子和龍王道別。她的心情很複雜，既有對前路的擔心，又有一些興奮和躍躍欲試，未知的世界能讓她害怕，也能讓她的腎上腺素急劇增加，讓她的興奮感達到頂端。三太子沒有告訴龍王他要去西海，隻說帶著蘇殷殷四處走走，既然要做東海大祭司，不熟悉東海領土怎麽行呢。龍王自是喜不自勝，笑嘻嘻地連連點頭，囑咐三太子要護好大祭司。走出水晶閣，隻見白光一現，三太子變回原身，巨大的龍爪輕微地觸碰了一下蘇殷殷的肩膀，疼得她哇哇大叫，“你為什麽又變回去了？”“上來。”三太子言簡意賅。蘇殷殷嘟囔了幾句，走到他的身旁，看著光溜溜的龍鱗，和巨大的龍身，她根本找不到可以爬上去的地方。三太子回頭一看，罵了句：“白癡！”隨著龍尾一卷將她安然地放到背上，大聲說道：“抓穩了，走咯！”蘇殷殷尖叫一聲，龍身騰空而起，她連忙緊緊抱住三太子。淩冽的風從她的臉龐刮過，蘇殷殷騰不出手擋風，她感覺到臉頰都快被刮破了，三太子飛升的高度越來越高，也越來越快，她心想：就這個速度我們很快就能趕到西海吧，這麽說，我很快就能回家了！可是，天，很少遂人願，大約一個小時候，他們降落在一片綠茵地上。降落的那一瞬間，三太子變回了人形，蘇殷殷從他的身上滑落到草地上。三太子拍了拍衣服，整理一下自己的發冠，蘇殷殷從地上爬起來，這一摔把她的屁股都摔疼了。可她現在顧不上疼，在這裏，她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湛藍的天空上掛著一輪火紅的太陽，天邊是大片大片形狀各異的白雲，映著翠綠的草地，放眼望去，右手邊是兩排整整齊齊的蔥鬱大樹。原來這海底真的別有洞天。蘇殷殷覺得自己有很久都沒有見過自然光，很久沒有曬過太陽了，暖洋洋的日光灑在她的身上，突然覺得有些感動，鼻子一酸，眼睛幾乎就要掉落下來。“你哭什麽？”“沒什麽。”蘇殷殷別過臉抹掉眼淚，她的情緒都被這條龍破壞了！“走吧，我們已經到了一目國都城的邊界了，過了那片樹林就進城了。”蘇殷殷順著三太子手指的方向望去，不遠處就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一目國是什麽國？都是妖精？”三太子冷哼一聲，說：“在這兒，你才是妖精。”蘇殷殷：……往前走了沒幾步，蘇殷殷突然“哇”了一聲，瞪大了眼看著三太子，“你你你你你，你……你怎麽有腿了！”“多新鮮啊，你不長腿？”“你不是變不出腿嗎？”“嗯。”三太子神色有些不自然，“咳咳”兩聲，“我父王……父王他把我母後去世後留下的內丹給了我，可以助我暫時恢複法力。”“暫時是多久？”“十五天。”“也就是說我們要在十五天之內趕到西海？”“嗯。”三太子瞥了她一眼，伸手彈了她腦門一下，大聲說道，“所以啊，你還磨蹭什麽！還不趕緊的！”蘇殷殷剛剛對他有了點同情心，被他這麽一吼，煙消雲散。三太子大步走在前麵，蘇殷殷跟在後麵，他看出了她的同情，可同情是他最不需要的東西，他是東海三太子，從來不需要同情。穿過那片小樹林，蘇殷殷聽見了隱隱約約的聲音，他們可能靠近集市了，她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麽一目國，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不知道這一目國的人長什麽樣，會是某種魚類嗎？還是水母，蝦蟹？會變身嗎？會說什麽樣的語言呢？蘇殷殷迫不及待想要見到這個新奇的地方。三太子不理解她為什麽這麽興奮，這一目國的人醜得出奇，這國家小得可憐，一國三千國民都擠在一個城市，有什麽好看的，如果一目國不是東海的附屬國，他連城門都不會跨進去。嘈雜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蘇殷殷也越來越興奮，跨上大路的那一刻，她有一種珠峰登頂的喜悅感。往左一瞥，是一扇不大的城門，城牆是用貝殼壘起來的，蘇殷殷第一次見這種奇特的城牆。這能抵禦外來入侵者嗎？三太子還沒來得及叫住她，蘇殷殷已經伸手摸到了貝殼，突然“啊”地一聲叫了，她的右手中指被鋒利的邊緣劃出了一道口子，猩紅的血一下子往外滲。忽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像是踏步聲，蘇殷殷摁住手指往後一退，隻見一大群手持石槍的人朝她走來，這些人長得都好生奇怪，尖尖的腦袋，一隻大眼長在臉的正中間，沒有鼻子，隻有兩個孔，身形碩大，大約有三米高，赤裸著上身，露出黝黑的皮膚和健美的身材，下身穿著一條黑色長褲，蘇殷殷這一米六出頭的小個子在他們麵前就像小雞仔一樣。蘇殷殷躲到三太子身後，引得他一陣鄙夷，蘇殷殷這時也不逞能，沒本事還逞能就太討厭了。一目人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齊刷刷地把石槍對著三太子身後的蘇殷殷，站在最前麵的那個士兵大聲叫著：“buladabulapa。”隨即身後的士兵也開始大聲叫起來，一時間，城牆外呼聲震天，聲勢浩蕩。蘇殷殷扯了扯三太子的衣服，小聲說：“你說話呀。你別是也聽不懂他們的話吧。”“對呀，我聽不懂。”“啊！你們的附屬國你都聽不懂人家的語言，你也太搓了吧。”“既然是附屬國，應該是他們學我們的語言，我為什麽要學他們的這些蠻語。”“算了，跟你說不清楚。孺子不可教也。”三太子知道她在罵他，現在不是跟她算賬的時候，三太子從袖子裏掏出一塊骨牌，有半個手掌那麽大，那些士兵立馬丟掉武器，整個身子撲倒在地，嘴裏的聲音從群情激昂一下子轉變為誠惶誠恐。三太子衝身後的蘇殷殷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說：“走吧，膽小鬼。”蘇殷殷跟著他後麵捏緊了拳頭，真想衝著他的後腦勺來一拳。一目國很小，從城牆到王宮不過兩三千米，而三千多一目人全都擠在這座小小的城市裏，蘇殷殷緊跟在三太子身後，街上的人太多，兩邊的房屋和他們的頭一樣，房頂尖尖的，房屋用貝殼築成。本來就不算寬闊的街道被來往的男男女女占滿了。看慣了兩隻眼的人，猛的一見一隻眼，蘇殷殷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沒想到就因為這幾眼惹出了禍事。一目人是這海底為數不多隻有一隻眼的生物，因此他們走哪兒都非常惹人關注，惹人關注的同時也會有偏見和嘲笑，但一目國算不上多強大的國家，一目城是他們的國都也是他們唯一的城市，全國也就是全城的守衛兵不過三百，是


  總人口的十分之一，這點兵力也就勉強保衛王宮，平民百姓，嘿，自求多福吧。因此一目人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自卑感，隻要誰多看了他們兩眼，他們認定那人是在嘲笑鄙夷他們。一個一目女子從蘇殷殷身邊走過，尖尖的腦袋上帶著一串鮮豔漂亮的花環，蘇殷殷覺著那花環異常好看，鮮翠的花朵像是翠得能滴下來，她不禁多看了兩眼，沒曾想到被這女子的丈夫發現，拉著蘇殷殷的手不放，嘰裏呱啦地大聲說著什麽，突然周圍的人齊刷刷地看向她，目光不善，甚至有些陰狠。蘇殷殷一邊掙紮一邊大叫著“三太子”，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這人為什麽要抓住她，那一隻隻碩大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她，這裏的人又高又壯，他們慢慢地向她靠近，蘇殷殷覺得自己掉入了一個滿是眼睛的世界，眼看著這些人都快將天空遮住了，蘇殷殷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層都起了一層。三太子大步走到她身邊，伸手一揮，女子的丈夫立刻往後退了幾步，想要再上前時被周圍的人攔住了，在他耳邊悄聲耳語幾句，丈夫板著臉看了一眼蘇殷殷，衝她揮了揮拳頭，一把扯下妻子頭上的花環，狠狠地丟在地上，踩了兩腳，拉著妻子氣衝衝地走了。見這對夫妻走了，蘇殷殷才從三太子身後探出半個身子，拍了拍胸口，長舒一口氣說：“嚇死我了，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管好你自己的眼睛。”三太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這話是什麽意思？”“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別亂看，一目人最討厭別人盯著他們看。”“那你為什麽不早說？”“我怎麽知道你這麽管不住自己，你們人類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我還以為你懂呢。”“……”蘇殷殷喪氣地跟在他的後麵，跟三太子鬥嘴，十次有九次都是她輸，下一次一定要贏他！他們二人繼續忘西走，走到一座另外一扇城門口，這一座城牆是正兒八經的磚瓦結構，八名士兵把守在尖尖的城門兩側，未等三太子兩處骨牌，守衛士兵紛紛放下武器，趴到在地上，待他們起身後，兩名士兵飛快地往裏跑。蘇殷殷知道這是去請國王了，難怪人人都想做皇帝，都想做霸主，被人恭敬甚至有些畏懼的感覺太好，就算她自詡新社會的進步青年都有點抵擋不住這樣的糖衣炮彈。不行不行，她得清醒，拒絕糖衣炮彈的侵蝕！他們在城門口等了一會兒，隻見浩浩蕩蕩的皇室大軍急忙忙地向三太子迎來。走在最前麵自然是一目國王，他的個頭比平民更高，赤裸著上身，帶著一條嬰兒手臂粗的大金鏈子、一條大拇指大小的珍珠項鏈和一串貝殼鏈，下身穿著一條白色的長褲，尖尖的腦袋上帶著一頂小小的王冠，看見三太子的時候他將王冠取下，隨手遞給了身邊的侍從。一目國王趴在地上行李，然後被身後的人扶起來，畢恭畢敬地用龍語說：“三太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三太子見諒。”三太子微微仰起頭，“嗯”了一聲，表示他知道了。一目國王擦了擦汗，側身站到一旁，身後的王室貴族紛紛挪出一條大道，三太子走在前麵，蘇殷殷依舊跟在後麵，她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快被兩邊好奇的目光看穿了。一目王後問國王三太子身後的那名女子是誰，一目國王收起了那副恭敬的模樣，眯著眼睛看了看蘇殷殷，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