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

  陰暗潮濕的地牢裏,哀嚎鳴泣的喊冤聲不斷,無數雙手從監牢裏伸出來,對著那香噴噴的飯籃使勁勾著,恨不得將自己的手長長一點。


  那個挎著飯籃緩步行走的粉衣女子,俏媚的臉上沒有半點情緒,對這樣恐怖的環境視而不見,地道血滿鋪路,衣裙輕掃而過,染上了點點鮮血。反倒是她身後的少年,一直緊緊地拽著她的衣裳,秀美絕倫的臉上滿是驚恐,美眸盛滿盈盈眼淚。


  或許,在這個若地獄般的監牢裏,也隻有一處是最安靜的,是這裏僅藏的一片淨土。


  一直走到最盡頭,小小的監牢裏麵蜷縮著一個碧衣身影,盡管是被鮮血洗染的地方,卻並沒有覆蓋住她身上的幽香,反倒招來了幾隻蝴蝶在她身邊翩翩飛舞。


  她的表情暖和自然,一張小臉還是那麽紅潤,清澈的眼睛看著前方,有著一種看透紅塵般瀟灑脫俗。


  “小草。”悅兒蹲下來,輕聲喚道,將那個人兒的視線轉移了過來。


  “小草姐姐。”容塵抽了一下小鼻子,軟軟地喊著。


  小草燦然一笑,看向容塵的視線多了幾分滿足。還能看到這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她也算是賺到了。


  “你們來啦,”她鼻子動了動,調笑著站起來,“虧你們還記得我,我這肚子正餓呢,讓我看看你們都帶了些什麽……哇,翡翠雙環,水晶蒸餃,豬耳朵……悅兒,你對我真是太好了!來,親個!”她說完,手從欄杆裏伸了出去,抱住悅兒的脖子對她的臉親了一下,讓悅兒失神了幾秒鍾。


  “唔……好好吃哦,容塵你也嚐嚐。”小草說著,往容塵嘴裏塞了一大塊點心。


  容塵的粉唇小小地動了幾下,勉強咽了下去,一滴淚珠從眼角落下。


  小草慌了,拍拍他的後背,“怎麽了怎麽了,我記得這些都是你愛吃的啊,難不成我塞太多把你噎著了?”


  她不說還好,一說容塵的眼淚就來得更多了,但怎麽說,小草還是不得不稱讚一句,哭得很有美感,倒也算是賞心悅目。


  小草隱約間似乎明白了什麽,摸摸他的腦袋,安慰道,“沒事的,我知道你擔心我,但不是有一句話這樣說嗎?十八年後,姐姐我還是一條好漢。”


  悅兒被她這句話逗得笑了,“你哪裏算是好漢?”


  “呐,笑了就好,姐姐我都活得這麽哈皮,你們怎麽能比我還傷心?”小草笑著,拿起大塊點心用力咬了一口。


  悅兒愣了一下,搖搖頭,“搞不懂你,明明就要大禍臨頭了,居然還這麽樂觀,真不知道我是來幹什麽的。”


  “來找我談心的啊。”她眯起眼睛,“為什麽大禍臨頭了就不能樂觀,反正我想再多也沒用,那還不如開開心心地度過僅有的日子。”


  啊,竟沒想到,自己居然能說出這麽有深度的話。


  悅兒沒有再說話了,小草卻用手推了推她,指向對麵的一個老人家,“我吃飽了,你將這些點心送給那個老人吧,他跟那些身強力壯的小夥子擠一塊,什麽飯菜都被搶走了,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悅兒扶額,“你都說了,我要是將這些送過去,那些人還是會搶的。”


  小草笑得賊溜溜的,眨眨眼,“你可以使美人計嘛,就說那老人家是你的誰誰誰,要他們幫忙照顧。”


  = =|||她能不能一手掐死這個女人。


  先不說悅兒有沒有答應小草使用“美人計”這回事,她剛一站到對麵的監牢外,幾雙餓狼一樣的眼睛就緊緊地盯著她,她美眸一凜,手中一片暗器已經衝進欄杆直接射到一個人的脖子上,射點精確果斷,一刀斃命,連讓那個人大叫的機會都沒有,其餘幾個人都害怕得往後縮了縮,唯恐下一個中招的便是自己。


  倒是那個老人,神定氣閑,一縷白花花的胡子倒是纖塵不染,童顏黃發,一點都不像餓了幾天的樣子。待他抬起頭來與她對視時,竟然淡淡地點頭一笑。


  悅兒被那笑容弄得不舒服,目如埋藏在地下幾天年的冰晶,從籃子裏拿出幾碟點心,側手從欄杆裏拿了進去,看向那幾個猛吞口水的男人,勾唇一笑,暗藏殺機。


  幾個男人看懂了那抹笑意,都不由得抖了抖,不敢再打那幾碟菜的主意。


  老人坦然地坐了過來,慢吞吞地吃了起來,悅兒不禁心下起疑,這像是幾天都沒吃過東西的人嗎?


  她沉思著回到小草那邊,神色凝重。


  由於悅兒殺人時身子正好擋住小草的視線,所以小草並沒有發現那邊的異樣,兩隻手伸在外麵和容塵玩著翻花繩,樂得咯咯直笑。看到悅兒的表情,不禁皺眉,“怎麽了?”


  “沒什麽,”她搖搖頭,掩飾下心中的疑慮,轉移話題,“你知道現在宮裏的最新消息嗎?”


  “什麽?”她不喜歡和別的女人一樣嚼舌根,但聽八卦乃是女人的天性,自己不說不代表不喜歡聽啊。


  悅兒和她一樣蹲了下來,表情戲謔,“水憐小姐大難不死,突然現身。念熙郡主恐自身地位不保,遂起殺機,水憐終死,國法難容,欲賜以念熙服毒之邢,三天後於京城東麵午時三刻行刑,監督者,皇上,水破天。”


  “靠,這皇上,要讓我來頂罪也不用掰這麽強大的理由吧,我恨不得將那位子還給水憐,虧他說得出來。”小草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冷哼一聲,“而且幹嘛非要在京城東麵,在皇宮悄悄行刑不就好了嗎,省得還要走一大段路。”而且,那裏可是全京城人口流量最多的啊,死了沒關係,要是嚇到小朋友就糟了。


  “那沒辦法,是水侯爺說的,他說要讓全天下的人看著你行刑,讓大家知道堂堂念熙郡主竟是個陰謀毒婦。”悅兒攤手,無奈道。


  這個水侯爺,變臉變得還真快,好歹自己也曾經救過他的命吧。小草無語了。


  “不過你放心,”悅兒掩嘴輕笑,“基本上宮裏沒人相信這些話,大家都說你是被冤枉的。”


  “唉,皇帝要殺我,全天下的人都說我是冤枉的也沒用。”


  悅兒抿抿唇,容塵看著兩人,不明所以。


  “探監時間到了。”粗狂的聲音響起。


  小草推了推兩人,笑道,“快走吧,別惹上些麻煩。”


  容塵不舍的拉著她的手,淚光閃閃。


  她踮腳費力地揉揉他的腦袋,“我也要睡覺了,別打擾我知道不?”


  悅兒抽了抽嘴角,現在太陽都掛得老高的,還睡覺?

  兩人終於在小草的半推半威脅之下回去,小草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強裝出來的笑容卻一直保持在臉上,肌肉呈僵硬狀態。


  三天後啊,沒想到自己三天後便要死了,不知道這次有沒有機會穿回去。


  雖說自己也不算是英年早逝,但怎麽說也該再加幾天時間吧,何必這麽急。


  她不由一聲苦笑,但不管怎麽說,皇帝現在是希望越早除掉自己越好,免得自己威脅到他的三兒子,到時候死的便是銘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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