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葉衍在宋玉華麵前顯示出出色的算學功底和統籌能力之後,宋玉華就把書院的修建之事全權委托給他。
這下子可算是讓他得到了大解放,不用每天圈在府裏,枯坐著讀書,聽教書先生嘮叨。可對於不著家的小兒子,長公主卻是樂見其成,在她以為,如果葉衍凡俗事務纏身,也許就會慢慢消了回道觀的念頭。
韓冉也知道葉衍與宋玉華私交甚篤,但他卻沒有沒頭沒腦的吃醋,甚至葉琪與長公主撕破臉,都有他的一份功勞,是他特意透漏葉琪為太子招兵買馬之事給葉紹。
前世葉衍在他登基之後才被認回公主府,他當時一心向道,隻是因為長公主苦苦挽留,才沒有回道觀,但是他卻發誓終生不娶。
他的長子韓佑當年有三位恩師,黎躍盛和宋文華的師兄一文一武,而葉衍就是他的第三位老師,教他算學天文並統籌之事。
所以今生他才會橫插一腳,讓葉衍盡早認祖歸宗。
書院修建的事情不用操心,宋玉華就和杜曼靈著手聘請先生和草擬書院的管理製度。
因為書院最初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民眾百姓有糊口謀生的技能,所以請的先生並不是名滿天下的供奉大家之類,而是浸淫江湖的老手藝人,就連算學先生都是請的自家鋪子裏的老賬房。
宋夫人的鋪子開遍天下,聲望頗盛,所以出名的手藝人哪怕賣宋夫人的麵子,也得捧場,況且宋玉華還給了相當豐厚的報酬,簽了契書之後,差不多後半生都有靠,這樣的好事,沒幾個人能拒絕。
但管理方麵,她們沒什麽經驗,所以雖然有很多新奇的想法卻是漏洞百出,這時候冷眼旁觀的宋夫人也出來幫忙,獻計獻策。
而且這時她們的大救星,宋玉華的師父段大家從天而降,拯救她們於水火之中。
忙到頭昏腦漲的宋玉華見段大家笑吟吟的坐在廳堂裏,立刻像猴子一樣靈活的撲上去,就差涕泗橫流了。
“師父,你可回來了,快幫幫我呀。”
在宋玉華心裏,她娘和段大家這兩位奇女子,除了不能上天入地以外,簡直是無所不能,所以習慣的向段大家求助。
段大家看起來比宋夫人稍小幾歲,身形清瘦,仍然梳著姑娘的發髻,雖然相貌普通,但和煦的氣質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之前常有附庸風雅的男子,聽說段大家盛名之後,就想一睹芳容,但最終見到之後卻又遺憾又惋惜,仿佛她普通的容貌配不上她的才氣與靈氣一般,就連當今皇帝都曾發出這樣的感慨。
但段大家本人卻甘之如飴,在她看來,普通的容貌給她省去不少麻煩,不用應付那些追逐浮華的狂蜂浪蝶。
段大家在見她之前,已經知道她這幾日的行事和成果,見她這幅小女兒嬌態,不由笑道:“我看你做的就很好,就算不用我幫忙,也有模有樣的。”
“可再怎麽好,我們也沒去過書院讀書,許多事情還是理不順。”她師父當年在江南女學裏做過先生,這方麵的經驗很多,所以宋玉華也來不及問她一路風土人情,是否順利等等,直接拉她去房裏商討。
段大家見她書桌上放著一張圖形奇怪的圖紙,不由奇道:“這是什麽?像床又不是床?”
“這是我娘給我畫的上下鋪,我已經讓匠人們去做了,這樣的床鋪很節省房間。”宋玉華解釋道。
段大家讚了一聲,“宋夫人一向心思巧妙,”然後又道:“你去過金線巷的那座宅院嗎?那裏就很不錯,你不很借鑒一些那裏的經驗。”
“原來師父也知道那間宅子。”宋玉華眼神亮了亮,表情有些詭異,“您去過那裏?”
段大家敲了敲她的腦袋,不答話,隻指著桌上的計劃書,“你這裏提到,每一季都會對學子們進行考核,獎優罰劣,那考核形式是什麽?還有考核的標準,最後又如何獎罰?”
宋玉華想取笑師父的念頭一下子被澆熄了,但段大家可不放過這樣一個給她緊皮的機會,“還有這個讓學子們去鋪子裏當學徒鍛煉的事情,都是當學徒,還不如直接進鋪子,為何還要通過你的書院,繞這個大個圈子。”
“我看你的計劃書上除了將學子們的手藝活計去到商鋪售賣之外,所以的計劃和安排都是隻出不如,就算你開辦書院不徒賺錢,但也一直賠錢,你開的並不是善堂。”
段大家幾句話就把宋玉華說的啞口無言,恨不得抱著大腿唱征服,求她幫忙整改。
有了段大家幫忙,書院的事情就進展的更順利了,簡直是事半功倍。
在快到十月份的時候,葉衍興致勃勃的請宋玉華去書院,書院的陶工院,還有石窯洞都建好了,讓她去見見世麵。
葉衍小少年,也是頭一回承擔這樣的任務,就像小孩子一樣,有了成果便向宋玉華獻寶。
宋玉華便喚著杜曼靈同去,自從杜夫人去莊園養病之後,杜曼靈就像脫了藩籬,少了拘束,都是年輕人,沒一會便與葉衍混熟,三人一路上說說笑笑,感覺沒多久就到了書院門口。
宋玉華剛想跳下車,就聽得身後有駿馬疾馳之聲,“大姑娘,舅老爺回來了,夫人讓我馬上請您回去。”來人疾呼道。
宋玉華一聽樂壞了,直接把腳收回去,嘴上向葉衍道歉,麵上卻笑容滿麵,喜氣洋洋,“我舅舅回來了,等下次再看吧,我得先回去了。”
葉衍錯愕的看著她跐溜鑽進馬車,催著車夫趕緊趕車,隻來得及囑咐一句,“趕車慢點,路上小心。”
馬車遠去,卷起一陣塵土,葉衍望著馬車的影子,歎了一聲,“這也太不巧了。”他念叨著往裏走,卻迎麵碰上一個赤膊的漢子,“公子爺,不是說今天宋大姑娘來麽,怎麽沒見人呢?”
葉衍笑道:“宋家今天來了客人,她又折返回去了,我改天請她過來。”
赤膊的漢子嘿嘿笑了幾聲,“俺是想求宋大姑娘讓我家小子也進這書院學點本事。”
葉衍拍拍他汗濕的肩膀,“這個好說,我到時候同她講一聲就是了。”
他說完卻愣了楞,看向漢子後麵,“那個人是誰?他也是勞工麽?怎麽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漢子轉身一瞧,原來一個瘦弱的年輕人,臉上沾著泥灰,正愣怔怔的盯著葉衍瞧,便笑道:“六子是個啞巴,舌頭斷了,幹活卻是一把好手,也不偷奸耍滑,就是總愛這樣楞悻悻的看人。”
葉衍也不以為意,與漢子說了幾句之後,便轉身離開,他不知道的是,這個斷舌的六子眼神閃過怨憤和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