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陷入即將破相的恐懼中,宋玉華在聽到東侯爺要把東秀英打斷腿,還是忍不住心軟了,“東侯爺也真能下得去手,他可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
紅鸞卻不讚成她的想法,“就因為他隻寶貝這麽一個獨子,才會這麽做。”
宋玉華還是不解,“這是為什麽呀?小侯爺被打斷腿,就成了廢人,哪個當爹的會這麽狠心。”
畢竟還是小孩子呢,紅鸞笑眯眯的看著她說道:“他不親自動手,難不成還等著老爺和大公子動手麽?他自己動手,說不得在床上躺個一年半載的,養好了照樣能騎馬射箭,若是落到咱們家手裏,那可就不好說了。”
經紅鸞這麽一說,宋玉華倒是能想通,但她還是很好奇,“那小侯爺有沒有說什麽?他就沒求饒什麽的?”
“他幹壞事都是理直氣壯的,怎麽會求饒,梗著脖子一句話都不肯多說,別人問他,隻管一句,我就是想捉弄她來出氣。要不是慮到姑娘清名,不能鬧出格,我都想給他下點毒了,哪有和小娘子這麽開玩笑的。”紅鸞越說越來氣,“以前在六殿下那裏見過他一麵,還以為他是個良善的老實人呢,哪知道是這樣。”
宋玉華聽她這麽抱怨,眉頭一聳,咂摸出點其他的意味,“天樞有沒有跟你說過,審問劫匪的結果?”
雖然天樞既是僵屍臉又是沒嘴葫蘆,但意外的和紅鸞很有話聊,所以紅鸞把內情打聽的很清楚,便盡數講給宋玉華聽。
夏日午後,窗外蟬鳴陣陣,其餘的丫鬟都跑回房裏歇晌,隻有宋玉華一麵撓著胳膊上蚊子叮的小紅包,一麵認真聽紅鸞講話。
“一百兩銀子?太便宜了吧?”
紅鸞拍了拍她撓癢的手,從床頭的小格子裏取出紫草油,用小指甲挑了些,給她塗在紅包上,“這個不能撓,越撓越腫。”
“三郎哥院子裏的蚊子也太毒了,我不過略站了一會,就咬我這麽大一個包。”宋玉華隨口抱怨一句之後,繼續糾結著,“這個東秀英也太看不起我了,想整我,才隻舍得花一百兩銀子。”
【沒想到山狼大人還有這樣顯赫的身份,怪不得我第一次見他就覺得他與六殿下和蜀王殿下長相肖似。】
“紅鸞,看來你和天樞關係不錯嘛。”
“欸?”紅鸞剛從山狼隱藏著的顯赫身份的聯想中反應過來。
“要不是跟你關係好,怎麽會把這麽私密的事情告訴你?”宋玉華的話另有深意,但紅鸞隻當她想知道劫匪的事情,於是繼續給她複述。
“中等身材,看不清身形-——”宋玉華念叨了幾遍,“會不會是她?”
“是誰?”紅鸞好奇問道。
宋玉華搖搖頭,“我現在也隻是猜想,等到見他一麵就能確定了。”
宋玉華想見東秀英這個想法,被全家上下盡數否決,就連紅鸞香兒等人也不讚同。宋文華昨天才和東秀英打了一架,所以很不理解妹妹為什麽要見東秀英。
“他就是個混蛋,為了一個女人,連多年的兄弟情義都拋在腦後,你要見他幹什麽?”
“我——我就是想狠狠罵他一頓嘛,我因為他吃了這麽大的虧,不親口罵他一頓,怎麽解氣呢。”宋玉華想了想,還是把真實的想法隱藏起來,理直氣壯的表示。
“頭上的傷還沒好,天氣又熱,要是因為他氣壞你自己就不好了。”宋文華心疼的勸道。
宋玉華拉著哥哥的胳膊撒嬌,“哥哥,我就是想見他一麵,好歹讓我解氣,不然悶在心裏好難受。”
他自小捧在手心裏的妹妹,披散著頭發坐在床上,氣色還未養過來,臉頰蒼白,唇色淺淡,額頭還包裹著紗布,唯有杏眼中的神色仍像從前一樣奕奕閃光,聲氣嬌弱的與他說話,還有什麽不能答應的。
因此兄妹二人便商定明日在宋文華的書房見麵。
如果說宋文華見到妹妹會心疼的話,那把宋玉華當成小妹一樣看待的東秀英在見到宋玉華的病弱麵容,就不止心疼那麽簡單了,他還蘊著難以言表的愧疚。
“玉華,對不起。”他甚至不肯坐下來,隻站在桌前,垂頭沮喪的認錯,不同於先前的梗著脖子的倔強模樣,就連宋文華都覺得奇怪。
“哥哥,我和小侯爺有幾句話要說,你能不能回避一下下?”宋玉華朝哥哥甜甜的笑道。
宋文華卻道:“有什麽不能當著我的麵說?”他還不放心的看了東秀英一眼。
“要是小侯爺願意讓你知道,肯定早就告訴你了,”宋玉華皺皺鼻頭,“他明擺著不想告訴你嘛,哥哥,你就出去吧。”她拖長了聲音哀求道。
宋文華拿妹妹沒辦法,隻能胡亂點點頭,又警告的看向東秀英,“你小子別耍花招。”直把東秀英盯著恨不得把頭埋進肚子裏,他才不情不願的走出書房。
“秀英哥哥,老侯爺要打斷你的腿,你怕不怕,恨不恨?”宋玉華笑吟吟的站起身走到他身邊仰首問道。
“是我做錯了事,就算要我以死謝罪,也是該的,我會怕,但不會恨。”東秀英啞著聲音回答,目光澄淨而又死寂,他頰邊和眼角還有和宋文華打架後留下的淤青,不過幾天,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全無朝氣。
宋玉華卻將手背在身後,繞著他轉圈子,“嘖嘖嘖,你倒是為了她視死如歸,可不知道她會不會領情呢?”
“什麽意思?”東秀英死寂的眼神有了波動。
“你為了她背鍋頂罪,可她一點都不會感謝你,更不會因此而多看你一眼,值得嗎?”
宋玉華的話讓東秀英麵色瞬的冷峻起來,“你在說什麽,什麽頂罪,是我做的。沒有別人。”
“那個劫匪說過,要把我帶到城外指定的地方,死生不論。”宋玉華臉上的笑也消失了,“你就算是想討好王世珠,你也絕不會沒腦子說出死生不論這句話,或者說你絕不會朝我下手,你不會也不敢真的去破壞宋家和侯府的關係。”
“死生不論?”東秀英疑道,“她說隻是開玩笑的,她沒說-——她沒說要——”
“她用私房錢換了銀子買通混子來綁我,但是她害怕了,所以她跟你求救,”宋玉華了然的挑挑眉,她刻意粗了聲音學著王世珠的樣子,“我隻是想鬧著玩,我想嚇嚇她,我沒壞心思的,我隻是氣不過她——”
“她是這麽跟你說的,對不對?”
東秀英搖搖頭,“和她沒關係,是我做的。”
“你不承認也沒用,”宋玉華冷笑一聲,“那些劫匪不過是市井的二混子,我隻不過稍微花言巧語幾句,他們就什麽話都抖了出來,那個黑衣人雖然中等個子,聲音卻像個女人,隻是有點低沉,而且她轉身的時候,露出一雙繡著牡丹花的繡鞋,最奇怪的是鞋麵上的牡丹花有兩個顏色,紫紅粉白。他們粗人不懂,秀英哥哥一向是惜花愛花之人,不會不知道吧?讓我想想,那晚上加上三公主和世芬妹妹,總共有六位小娘子在場,綺羅和我穿的金絲錦靴,世芬妹妹穿的是宮中女子的素鞋,還有一位穿的是繡著二喬牡丹的繡鞋-——隻要我把這個-——告訴他們-——”她故意拖長了聲音,留意東秀英的反應。
“夠了,你要幹什麽?”東秀英臉色越來越蒼白,最後低吼了一句。
“我要你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