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細檢查一番,發現風箏還完好無損,喜滋滋的將風箏掛在腰間,“你從哪裏撿到的?”
韓冉的笑僵了一下,“我隨手撿到的,看這風箏做的精致,想著你大約會喜歡,便撿起來,準備有機會拿給你。”
“那你來這裏?”宋玉華被挑起好奇心,“這地方烏煙瘴氣的,好好的來著幹嘛?”
“我和天樞本是來長樂坊找人的,”韓冉慶幸起來,“老天保佑,幸好我來的及時,那你呢,怎麽會流落到這裏?”
宋玉華便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倒出來,隻略去陳遠翰一節,還特意把經曆講的一波三折,頗有傳奇色彩。
韓冉一直含笑聽著,聽她沒有提及山狼,不放心的追問,“那你隻遇到那個小狼和小乞丐麽?有沒有和其他人搭話過?”
“搭話?好好的,搭什麽話?”宋玉華傻乎乎的反問。
韓冉眉眼間防備鬆懈,寵溺的盯著她的頭頂,“是侍女幫你束發的,對不對?”
“你怎麽知道?”宋玉華不自在的摸了摸頭頂的襆頭,她的手剛放下來,就感覺頭頂一鬆,青絲已經如流水一般傾瀉下來。
韓冉手快,將要掉在地上的青色襆頭接在手裏,在宋玉華眼前晃了晃,玩味的看著她杏眼中閃過的羞惱。
宋玉華懊惱的從他手裏搶過襆頭,轉過身去自顧自束發,隻是動作顯得手忙腳亂,她平日裏最引以為傲的如雲烏發此時像是搗亂一般,怎麽都束不好。
幾次試圖束發都失敗而氣急敗壞的宋玉華讓韓冉目光隱現癡迷,這樣鮮活靈動的她,才是他重活一世真正想要的。
“我來吧,”他輕聲道:“我來幫你。”
在得到宋玉華沒好氣的允許之後,他近乎虔誠的捧起宋玉華肩膀上的發絲,顫抖著的手輕柔的把發絲都梳攏到腦後,“以後別這麽莽撞的出門了,太不安全。”深吸一口發間的甜香,他溫柔的叮囑道。
韓冉溫熱的手指觸到宋玉華的頭皮,讓她心裏升起一股暖流,“嗯,我記住了。”她乖巧的應聲。
韓冉抽出自己發間的發帶,把發髻固定在頭頂,再將襆頭為她端端正正的戴好,“束好了。”
宋玉華聞言故意左搖右晃了一番腦袋,這才滿意起來,“看不出來,你還有擺弄頭發的本領。”她說話時眼尖的發現韓冉少了一根深紫色的發帶。
不用問也知道那發帶的去向,她不自在的摸了摸頭頂,心底浮起甜蜜和彷徨雜陳。
周朝民風開放,隻要別鬧出不雅的事情,未婚男女有些來往也屬尋常,再加上宋夫人行事向來不拘常理,是以宋玉華也沒有那麽多迂腐的想法,可麵前的男子對她來說,其實一切都是陌生的。隻不過因為莫名的安心和熟悉,還有些少女的情愫,讓她總是不自覺的與韓冉親近。
“肚子餓了吧?”韓冉善解人意的開口,“長樂坊有一家難得的美味,既然你誤入這裏,不如嚐個鮮。”
宋玉華的肚子應時應景的咕嚕咕嚕響了幾聲,她尷尬的按住小肚子跟上韓冉,“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韓冉的陪伴讓她有了莫大的膽氣,讓她恢複以往的善談,“看起來跟長樂兩字一點都沾不上邊。”她噘起嫣紅的小嘴,嬌聲抱怨道。
“聽過梁謝謀逆案嗎?”
“聽說過。”宋玉華在心裏偷偷加了一句,我家裏還有個反賊謝家的血脈呢。
“梁王當年深受先皇寵信,修建府邸的時候占了半個長樂坊,他性子霸道,把住在長樂坊的百姓全都趕了出去,把長樂坊變成了梁王坊。後來梁王事敗,梁王府被推平,這裏就變成了廢墟。新皇即位後就在這裏建了一些平房來安置無家可歸的乞丐遊民之類,再後來這裏就變成了三教九流的聚居之地。”韓冉一麵將長樂坊的來曆娓娓道來,一麵遊刃有餘的領著宋玉華穿梭在街巷之間。
“你以後莫要再進這裏,”他俯在宋玉華耳邊警戒道:“方才咱們與咱們擦肩而過的那個高個子男人,他是個江洋大盜,就連左仆射聶大人家裏都敢光顧。你之前在路口遇到的那對曬太陽的老夫妻是官府的通緝犯,曾經滅了一個江南富商滿門,還有那邊那位蒙麵女子-——”
宋玉華輕輕瞄了那瘦骨伶仃的蒙麵女子一眼,不由被她眼中的寒光嚇得打了一個冷戰,“為什麽還不報官抓他們?”
“躲進長樂坊裏避難的人,官府根本奈何不了,”韓冉決定給山狼臉上抹點黑,他無奈的搖搖頭,“無論犯了什麽事,隻要求得長樂坊的主人庇護,京城就沒人能動他們。”
作為根正苗紅的官二代,宋玉華不由氣憤起來,“難道長樂坊不是歸官府管麽?怎麽還有主人一說,再說了,他們犯罪就要受到懲罰,這個人有什麽權利替官府赦免他們,要是他們再犯事怎麽辦呢?”
“長樂坊的主人叫山狼,是十幾年前憑空冒出來的。”韓冉柔聲安撫著她的情緒,“尋求長樂坊庇護的人,他們都立下毒誓,一生再不作惡,而且他們也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了代價。”
“那個老人最愛重自己的妻子,山狼答應庇護他們的要求就是要他親手斬斷妻子殺人的那隻手臂。”經他這麽一說。宋玉華也發現靠在丈夫懷裏的老夫人的確少了左手,想到此她不由看向那蒙麵的女子,“她是用美色迷惑男人——那-——她-——”
韓冉點點頭,“為了活命,她用火把燒壞了自己的臉。”
宋玉華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評價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山狼了,“真是心狠手辣的梟雄。”末了,她隻幹巴巴的鼓著腮點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