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受辱
「設色濃麗,無論是烏髮的勾染、面部的暈色、衣物裝飾極盡工巧之能事!」沈度雙頰泛紅,「看看她們身披的薄衫,半露雪白豐腴的肌膚——雲想衣衫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啊!」他笑問戴靜,「你在宮中畫院,這幅畫沒少欣賞揣摩吧?」
戴靜急忙搖手道:「哪裡如你說得這般簡單!也就匆匆見過幾回而已!今日方可大飽眼福!」
他更著眼於細節,仕女眉間的花鈿、衣衫的配色、髮髻上的鮮花金飾,樣樣精美難言。他看了又看,忍不住贊道:「國之瑰寶也!」
邊上的阿壽強忍著得意的笑,臭屁無比的道:「不是瑰寶,陛下也不會賞給我啊!」
諸人面上齊齊道是,心裡妒忌得早將他揍了千百回:豁豁著你爹的萌蔭,有什麼了不起的?
好不容易輪到白棠一桌人上前觀畫。鄭俞周激動的整了整衣冠,才走了一步,回頭瞥了侍女一眼。足利垂了垂眼帘以示會意。
到了畫前,白棠對鄭俞周款款而談,此畫的傳承,歷史的背景,妙在何處,詮釋技巧,聽得鄭俞周不住點頭,就連足利也不由暗生敬佩:練白棠是比自己強了那麼點!可那也是因為她身在大明的緣故!若自己也是大明貴族之女,必定比她強上千百倍!
她也擅長識古辨畫,之前也曾見過《簪花仕女圖》的仿作,也不乏精巧之作。可是與真跡比起來——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足利一時瞧得忘形,目中光芒太甚,瞧得阿壽好奇的挑眉調笑道:「鄭大人,想不到您這位侍女竟也精通書畫?」
足利一驚,急忙低頭後退!眸光暗閃:本小姐必要將這張畫收於囊中!
鄭俞周瞪了足利一眼,解釋道:「我高麗上下,無人不仰慕大明之文化啊!」
阿壽笑呵呵的道:「還是貴國的使臣會說話!哪像東瀛那群——咦!」他眯起眼睛,「鄭大人,你這個侍女長得——」
鄭俞周不由面色微變,搶話道:「我這侍女有殊色,方才練公子就已經說過了!」
阿壽哦了聲:「的確長得挺漂亮!只是我覺得怎麼有點子眼熟?」
足利的小心肝噗噗亂跳,頭垂得更低!
阿壽卻逼近她:「抬起頭來,我看看!」
足利哪敢抬頭?她也算有應變,噗通就跪在地上,放細聲音求饒:「婢妾不懂規矩,定國公恕罪!」
阿壽嚇得退了一步:「幹什麼呢?本國公又沒怎麼著你!」
鄭俞周陪笑道:「侍女不懂事,定國公別與她計較!」轉身喝斥足利,「還留在這邊做什麼?丟人現眼么?」
足利起身就要逃,不料兩名府里的侍衛攔住了她的去路!
阿壽冷聲道:「本國公剛才說什麼來著?你是聾子不成?」他繞到足利面前,「抬起頭,讓我好好瞧瞧你的臉!」
鄭俞周沒轍,只能一臉尷尬的站在邊上苦笑。
足利無奈,知道是逃不過了。只好認命的慢慢抬頭,飛快的瞄了眼阿壽冷冽的面容。
阿壽手中敲著把扇子,疑惑道:「奇了!照理說本國公與你當是初見。怎麼本國公對你偏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有幾分輕佻的伸出扇子柄托著足利細巧的下巴,足利剎時面孔通紅,她何時受過這等羞辱!
白棠暗暗好笑,讓阿壽出口惡氣也好!
「嗯?!」阿壽猛的擰眉,臉上閃過陣羞惱之色!眼中恨意分明,一閃而逝。瞧得足利驚惶不安:莫非讓他認出來了?不該啊!
「本國公想起來了!」阿壽邊磨牙邊冷笑,「難怪眼熟,鄭大人,你這丫鬟竟然和東瀛的那位將軍之女有幾分相似!難得難得,一個侍女,竟然有人家貴族小姐的幾分品格!」
有人識趣的問:「定國公說的是東瀛的足利小姐么?」
阿壽笑道:「正是!你們來瞅瞅,是不是挺像!」
自有好事之人圍著足利評頭論足:「定國公眼光准!的確相象!」
「身量也相似,相貌也相似!」
「可惜可惜,一個是貴族小姐,一個只是——」送於大明臣子的玩物而已!
在諸人的談笑聲中,足利全身輕顫:定國公欺人太甚!竟讓自己受這等羞辱!她也不想是她先施惡計騙了阿壽的藏品,此時恨不得將阿壽千刀萬剮!
甚至已有幾位侯爺詢問鄭俞周,這位侍女可曾有主?若無,可納回家中好好享受。
東瀛的大小姐那般美貌高傲不能下手,但高麗一個小小的侍女,還不是手到擒來?
足利明知鄭俞周不會將自己送人,也是驚怒交集!百般控制才未扭曲了漂亮的面孔!
白棠雖厭惡足利,但也不願她太過受辱,對她道:「你不知足利小姐得罪過定國公,也不怪你。別杵在這兒了,平白招定國公不快!」
鄭俞周這才恍然出聲:「原來如此!」再也坐不住,立即告辭。臨行前,他與白棠阿壽偷偷交換了個眼色,隨後一臉喪氣的離開了定國公府。
馬車上,鄭俞周怒不可抑:「好你個足利大小姐!你得罪了定國公,竟還來害我!」
足利雖受了番羞辱,好歹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忍氣道:「定國公氣量狹小,我也是無意間得罪了他——」
「你這話騙三歲小兒呢?」鄭俞周猛甩袖子,「定國公的性子大大冽冽,星點小事從不放在心上!你到底做了什麼你自己知道!」他怒極,也不願聽她解釋,直讓她閉嘴!到了驛館后,他立即尋到東瀛的使臣間仲龜密!一番交談后,間仲龜密秀雅的臉都綠了!
「多謝鄭大人告之!」不然他還蒙在鼓裡!難怪定國公堅決拒絕了自己賞畫的請求,難怪白棠幾番推脫不肯說出到底是誰得罪了定國公,原來竟是足利小姐!
鄭俞周瞧著間仲龜密青黃不接的臉,怒氣沖沖的找足利算賬,微微一笑:他也算不負白棠所託。
儘管不知間仲龜密是如何教訓得足利,只聽到了激烈的爭吵聲,但從那天起,足利就被禁足在驛館,再不得外出。
消息傳到阿壽耳邊,阿壽反倒急了:「把她禁了足,她怎麼來搶我的畫啊?」
白棠悠然欣賞著耗費全城同行精力復刻而成的《簪花仕女圖》笑道:「她的性子執拗且自負。越是阻攔她,她越是瘋狂!你且等著,好戲還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