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烏蹄騅
全宏原打算帶著父親在城內盡情遊玩一番,不料城裡禁了許多路不說,好些地方竟也關了門暫時歇業不再迎客。
全宏頗為掃興的回到松竹齋,忍不住跟白棠道:「東家,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白棠正牽挂著秦簡的事:「是啊,風雨欲來——對了,上次讓你查的那封信,怎麼樣了?」
全宏忙道:「信紙是咱家出品的高麗紙。用的也是尋常的松墨。我也問過小廝了,前日早晨他開門時見到地上躺著封信,想是給您的,就放在了茶室桌上。」
白棠揉著信紙:阿簡他到底想做什麼啊?
「我也讓人盯著秦大人府上了!」全宏低聲道,「一有動靜,咱們立刻就能知曉!」
白棠點頭。
「東家,您看城裡頭風聲鶴唳的,會不會不是陛下打了敗仗啊?」
「胡說什麼!」徐三冷冽的聲音在他後頭響起,「陛下吃敗仗,虧你想得出!」
全宏後背一涼,立即滾下樓梯!
白棠立在通透的落地折窗前,夕陽斜下桔紅的映得他俊美如仙。徐三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了半晌,勉強笑道:「陛下這回沒能尋到蒙古人,所以班師回朝了!」
白棠瞧他低落的樣子,蹙眉問:「僅是如此?」
徐三側了臉,不想讓白棠看到自己的傷心:「前幾天袁將軍送了信給太子,陛下他在途中……病重!恐怕撐不了多久……」
白棠點點頭。
皇帝去世,徐三必然傷心大慟!自己少不得要想法子好好安慰他。幸好,上個月阿壽和妍妍的婚事辦好了,不用為守帝喪推遲婚期。
還有文瀾和全宏這對鴛鴛又可偷得一年的快活。
幾家歡喜幾家愁。
徐三好似被拋棄的動物似的委屈茫然又彷徨,桃花眼已經見腫了!
拍著徐三的肩膀,白棠柔聲安慰他:「陛下這次強行出征的結果,我們早有預料。好在太子已經有了準備——裘安,人終有一死。如陛下這般生於馬背,逝於漫漫征途之中,未償不是他心之所向呢?」
徐三低咽了幾聲,心中略微好受些。也是,陛下這輩子就喜歡追著蒙古欺負,總算,也是讓他如願以償!
可一想著皇帝對他的好,又想著自己不爭氣的地方,眼淚流得更凶!
「只是,」白棠遞了帕子給他,「城裡頭戒備如此森嚴,在有心人看來,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哪。」
裘安道:「漢王趙王那邊,自有人盯著!暫時沒有什麼異動。」
「嗯。」白棠突然又是陣心煩意亂。「你現在要做的,是幫太子太孫穩住朝局——這事現在還沒多少人知道吧?」
「東宮前天才收到秘報,太孫已經出城和軍隊匯合,接管軍權了。」
嗯!皇帝沒了,這幾十萬的大軍歸來,新帝還沒登基,縱有幾位國公鎮著,就怕出個意外——能夠理解。
白棠心中驀地一動:太孫出城接的不止是軍權,還有陛下的遺體。可這般大事,前世竟沒見記載……可能是自己忽略了?
「太孫出城!」白棠喃語,「我怎麼覺得,有點——不太合適?」
「是陛下……知道自己不好了,所以特意發了密旨給太子。」
密旨?
白棠一身冷汗剎時澆得全身冰涼:不對!這不是陛下做出的事!徒惹麻煩,多此一舉!
「密旨怎麼說?」
徐三定了定神:「密旨中似是說道,陛下似乎察覺到軍中有異樣,所以才命太孫派兵前去交接。」
「不對!」白棠全身發冷,「你想想,陛下在若知道自己撐不住了,為免生波瀾,應該命幾位國公統率大軍,先趕回北京再說!讓太孫這樣來回奔波,京城又戒嚴至此,豈不是告訴漢王等人,京城有變?」
徐三之前被悲痛佔據了全部心神。此時聽白棠這麼一分析,也覺有理。
「難道太孫又想釣魚執法了?」白棠隱隱覺得有件重要的事被自己忽略,什麼事呢?是哪兒出了漏子?
「白棠,這事你想太多了。」徐三分析道,「漢王趙王在封地乖乖的一點沒動靜。就算他們知道陛下病逝的消息這時候想做什麼手腳也已來不及了。」
白棠略為心安的笑了笑。也是。歷史如此,他又沒逆天而行破壞歷史的軌跡,瞎擔心什麼呢!
「三爺!三爺!」
元曲興沖沖的在樓下叫喚:「您快回府看看吧,赤珠生小馬駒啦!」
徐三剎時興奮起來:「已經發動了?」
「是啊!」
「白棠,咱得回去給赤珠打氣!她可是頭胎!頭胎生孩子最難了!」
白棠失笑,好!
馬廄外已經圍著不少人。徐三事先就請了宮裡的獸醫給赤珠接生,此時赤珠躺地上,有氣沒力的咴咴叫喚,時不時啃兩口特製的豆餅,然後再綳著蹄子死命用力,來回折騰了許久,總算擠出了兩條包著小馬後蹄的胎水包。
徐三瞧著揪心,面孔青白。摸著赤珠的額頭自責:「早知生小馬駒這麼痛苦,就不給你招婿了!」
獸醫聞言,好笑的道:「三爺此言差矣。女人生孩子,母馬生小駒,這是萬物的天性!若萬物生靈皆怕痛,如何繁衍後代?」
徐三好脾氣的翻了個大白眼給獸醫:「反正不差赤珠一個!赤珠,等烏蹄騅回來,我給你倆作主,合離了吧!」
白棠聽得好笑又感動:「你這是存心不讓赤珠安心生孩子呢!」笑容突然僵在臉上,「烏、烏蹄騅——」
徐三見他臉上竟生出驚惶之色,奇問:「怎麼了?」
白棠吶吶自言:「烏蹄騅隨陛下出征——」
「是啊!」徐三桃花目一亮,「你想到什麼了?」
白棠直拍額頭:「明史誤我,明史誤我!」
徐三嚇了大跳:「你胡說什麼呢?」什麼明史誤他,這話能亂說?
白棠一把攥著他手腕道:「跟我走!」
「去哪兒?!」
「東宮!」
「十萬火急!」白棠牽著徐三的黑馬,「我坐你後邊!快!」
徐三儘管滿心疑惑,還是二話不說抱著白棠上馬,疾奔東宮!
馬背上,白棠緊緊抱著徐三的腰,在他耳畔問:「你還記得,趙王謀逆案么?」
徐三怔道:「記得。那又怎麼了?」
「趙王長史顧晟曾經招出一件事,說是漢王或有殺招對付太孫——」
徐三蹙眉:「這事顧晟自己也說不清楚。只說可能是哪兒尋來的姓烏的武林高手,但咱們遍訪武林窮追猛打,也沒查出這個姓烏的人哪!」
「如果不是姓呢?」白棠問,「如果不是人的名字呢?」
徐三楞了楞:「不是人名——是地名?」他瞪大眼睛,「烏、烏斯藏——班智?」
白棠雙腿打顫:「不,不是他!」
徐三呼了口氣,那就好!
「不是他,那是誰?」
白棠厲聲問:「你說太孫已經率軍前去接應陛下及大軍!太孫來回趕路,定要用最好的戰馬!與大軍匯合后,他必要急著趕回京城!那時,他用的會是哪匹馬?」
徐三想也不想的道:「你也說了,自然是軍中最快最好的馬!」
白棠聲音打顫:「現在軍中,最快最好的馬是——」
徐三應聲而出:「——烏蹄騅!」
白棠顫聲道:「我們都忘了,烏蹄騅是趙王獻給陛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