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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舊事(二)

  老闆戴著副金絲邊眼鏡,五十歲上下,相貌儒雅。


  許丹齡笑著在店裡掃了一眼,滿目琳琅的胸章、畫冊、語錄、文選,詩集,飛揚的毛體四處可見。敢情還是個資深毛迷!

  「都是普通貨色。」他搖頭,「有沒有特別點的東西?」


  老闆笑了起來:「特不特別,全看人心。」


  這話說得有幾分意思。


  他指了指單獨一隻玻璃櫃中展示的畫卷,「這是我父親當年親手抄寫的主席詩詞。在我看來,就是最特別也是最貴重的東西。」


  捲軸的樣式,深黃色的絹紙,遒勁有力的筆鋒,肆意縱橫的氣勢,老闆父親這手毛體臨摹得唯妙唯肖!無論是排版、裝裱、配畫,皆是上乘的書法作品!

  許丹齡目光微凝!讚賞一番后,問:「能否讓我們上手看看?」


  老闆打開玻璃櫃:「這紙特別厚實。時間長了我怕它脆了,你們小心些。」


  許丹齡摸著紙面,上手第一個感覺還真是厚實。與紙質本身並不相符的厚實!

  他全身起了層雞皮:「你父親只抄寫了一卷詩?」


  「一共七卷。」老闆推了推眼鏡。


  七卷!


  「其他幾卷在哪裡?」許大師興奮起來,「能不能讓我們鑒賞一下?」


  老闆歉意搖頭:「不好意思,這是家父的遺物,不賣!


  「我們可以出個合適的價格。」秦嶺微笑道,「我很喜歡。」


  老闆有些為難,也有些傷感:「我父親……只留了這套字給我……」


  「我們明白。」秦嶺打開手機支付頁面,「如果七卷都在,五十萬夠不夠?」


  老闆訝然:五十萬?!

  他遲疑了番,還是搖頭:「我並不缺錢。」


  不缺錢?

  這倒有點麻煩了。


  老闆不免好奇:「請問,你們買回去后,有什麼用處?」


  「收藏。」秦嶺微笑著遞了張名片給他,「我在蘇州有個個人博物館。我也非常敬重偉人。所以想為他設個紀念館。您父親的字,還有這份心思,足以體現世人對領袖的敬重!」


  「秦家的天一閣?!」老闆震驚了!能讓天一閣看中收藏的作品,何等的榮耀!


  「賣!」


  許丹齡正是從這七隻捲軸中抽出了七卷磁青紙經文《妙法蓮華經》!

  許丹齡擅長裝裱,各種紙質更是了熟於胸。一上手就發現內有乾坤。只是萬萬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至於原主人如何發現的經卷,也留有解釋。清末,守護敦煌石窟的王道士意外發現了藏經洞。他多處奔走呼籲,冒著生命危險長途跋涉帶著經文送至官府,期待朝廷能夠重視並拔款保護。誰知幾經風波,最後迎來的卻是西方列國聞風而動的掠奪。這七卷《妙法蓮華經》正是當時有志之士費盡心機保護下的珍貴文物。


  白棠微吁口氣,心底疑惑叢生:敦煌的藏經洞是宋末元初天下大亂時,當地的僧人為保護佛家寶物將經卷文書畫像全部封存在洞中,時經八百年才讓人發現!照理說,此時的藏經洞應該還在封存之中,那這套《妙法蓮華經》由何而來?


  難道藏經洞已經被人發現了?


  還是說,世上另有一套不同的《妙法蓮華經》?

  白棠覺得,自己務必要會一會這位班智上師了。


  這日傍晚,裘安接他回家時,面色陰沉的帶了個消息給他:「程雪涵小產了。」


  白棠愕然:「怎麼會?」


  「說是天氣冷,府上的小路結了冰。雪涵不當心滑了一跤——」


  白棠奇道:「英國公府里的下人,會犯這等錯?再說了,有冰就有水,那兒來的水?」


  「這事——」裘安竟笑了笑,「說來也是巧。最近不是天冷么?英國公府內林子多,近來竟有幾隻野貓常在府里游躥。王夫人怕野貓傷了媳婦,所以見一回趕一回。可白天趕走了,它們晚上還來。結了冰的那攤水,府里查過了,實為貓尿。」


  這真是——無妄之災啊!


  白棠忙問:「人哪?人沒什麼大礙吧?」


  「傳了宮裡的太醫救治,說是幸虧孩子還小,也得好好養兩年。」


  裘安說完,一時沉默不語。


  白棠忍不住又問:「張伯忠呢?」


  「傷心得不行。我看他精神萎靡大受打擊的樣子,陪著雪涵寸步不離。」嘆口氣,裘安苦笑中目光定在白棠小腹,「養孩子原來這麼艱險啊!」


  可不是?

  古時養孩子本就是九死一生,如果再遇上個心懷不軌的丈夫,那幾乎就是死路一條!

  裘安對雪涵的落胎縱使有所懷疑,但自此事後,張伯忠對妻子關懷備至,體恤無比,再無半點異心異常。夫妻間的感情倒是好得讓王夫人倍覺欣慰:只要倆人感情好,孩子總會有的,不差這一兩年!


  裘安心底的懷疑,總算也淡去無痕。張伯忠除非是瘋了,才會對自己的孩子下手!


  很快便到了年關,正是各商家各顯伸手大賺銀子的時候。城裡的鋪子都推出了新奇的年貨。因為彩版套刷的出現,各大書鋪一水的彩印刊物!當然,品質難免參差不齊。松竹齋隱然是雕版界的領頭羊,波斯組畫一出,跟風者甚眾,到了年前,誰家沒兩張波斯畫的作品都不好意思開門營業了。


  趕在年前,秦嫿在京城的樓上樓籌備結束。之後就是后待廚工的招募及培訓。白蘭作為資深的點心師傅,自然擔負起教學責任,還和白棠研究了幾款新點心作為北京分店的特色菜。


  白棠思及京城大大小小的寺廟,另闢了素食點心的品類:野菌小籠包、素香藕餅、素釀香菇、菊花雪梨茶、杏仁豆腐、莓果千層酥、椰絲奶糕等等,琳琳琅琅列了大半頁的菜單。


  秦嫿明白,這個菜單是專為善男信女及僧人準備的,不禁暗贊白棠心細。僧人通常不在外面進食,是怕誤入葷腥。市面上也沒有什麼素食飯店,而今禮佛的人越來越多,尋常人家想吃素食只有到廟中品嘗。倒是讓寺廟多得了進項,可廟裡頭的吃食多是素麵素雞素鮑魚素菜包子南瓜餅,點心也少,如何能與樓上樓精美又新穎的點心媲美?

  還有那些即貪戀美食又怕胖的小姐夫人們,也愛這些素食啊!

  秦嫿不禁為自己當初給了白棠兄妹兩成股的決定暗自慶幸。


  只是,可惜了!這般好的開局,阿簡卻沒能和白棠走到最後。


  「大嫂?」白棠推了塊白蘭新制的抹茶酥酪給她,「可是這些菜品有問題?」


  「不。」秦嫿恍過神,瞧著白棠俊美的面容抑下心底的遺憾。竟泛起股自私的念頭:如果他真是男子,那該多好?

  「我在想這麼多新點心,可以在南京先做起來?」


  「未嘗不可。」白棠咽下小塊酥酪,十分自然的問,「阿簡現下在蘇州忙些什麼呢?」


  秦嫿不由頓了頓,笑容微收:「他——的確忙碌得很。」見白棠悵然若失的神情,忙安慰他:「前幾日我見他的來信,心情已經疏朗許多了。」


  白棠勉強一笑。


  有件事,秦嫿沒敢和白棠說。阿簡回蘇州走的是水路。他憂思惘然之下,竟從船頭摔進了湖中,救起后小病一場,父親信中說他病癒后埋首於整頓家業,比之前更加果敢能幹了。


  禍兮福所倚,將打擊變作激勵,未嘗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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