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搶就搶了唄
入夜,白棠卸下妝容,鬆綁了一對小白兔,頓覺呼吸也輕快了不少。原想坐案前再畫幾張綾錦的花樣,不料拿起筆,大腦卻一片空白,看著炭筆筆尖一陣陣的發獃。
白棠承認自己好美色。世間的好顏色不分男女,他都欣賞得來。不然也不至於初見裘安便脫口而出幸得識卿桃花面,還時常調戲他的美色。但欣賞歸欣賞,他的性取向從來是筆直筆直的呀!就算現在穿成了女人——他忍不住揉了揉胸:竟然比初來時又大了些,一手快要握不住了!儘管如此,他也是寧百合也不睡男人!幾十年身為男子的尊嚴絕不允許自己處在被壓的、毫無自主權的那一方!更何況,他對男人並無感覺。
蘇氏興沖沖推門入室,掩不住滿面歡喜的笑容。
「白棠!你還等什麼啊!」她拉起女兒的手,喜滋滋樂呵呵,「人家徐三都不嫌棄你是個男人——」
「我嫌棄!」白棠怒起。「您別添亂了!」
蘇氏愕然,一張臉慢慢冷了下來。
「白棠!你可不能對不起徐三啊!」蘇氏難得神情嚴肅的教訓起白棠。「就算你是我親生的,我也不能不為徐三說句話。他為了你,擔下了所有的惡名!你明明可以回應,卻在裝傻充愣。我就不明白了,這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白棠並非沒有感動。徐三自污名聲,進男風館的是他,好男風的是他,自己不過是被他一個惡霸看中的良家民男——何其無辜?如此一來,任誰也不能怪罪自己,保全了他的名聲。
心潮難免起伏,白棠來回走了兩圈。
元朝之前,無論唐宋,對女子的束縛並不嚴重。但宋徽宗被金國俘擄之後,宮裡的金枝玉葉遭受到了慘無人道的凌虐。大概是這樁事嚴重刺激到了當朝文人士子敏感的神經,他們不想著男人的無用害了婦孺,反倒開始宣揚起女人「餓死是小,失節是大」的狗屁觀點。是以自明朝起,對女子的禁錮日漸加重。
白棠扮成男人,無比自由,就算風流浪蕩也無人在乎。若恢復女裝,之前零零總總的破事湊一塊兒,早聲敗名裂得足以浸豬籠幾回了,他還怎麼活?至於他娘還幻想著他嫁進魏國公府,做個享清福的少奶奶,簡直是痴人說夢!
「娘。」他苦笑搖頭。「我這輩子,不會嫁人。」
蘇氏剎時面色大變。
「一來,我不想嫁人。二來,我無人可嫁。」白棠只問了一句,「有誰願意娶一個混跡男人堆里多年的女人為妻?」
一句話,道明了白棠的絕境。
他只能是男人。若為女子,必為世間不容!
魏國公怎會容許自家寶貝弟弟迎娶一個聲名狼藉的女子為妻?
蘇氏張口結舌,眼淚不由自主的直往下墜。一失足成千古恨!
「你不是說你師傅有法子幫你拔亂反正的么?你快問問他,到底是什麼法子?」
白棠當初信口胡說安慰她而已。
「師傅的法子——」白棠笑了笑,「時機未到。」
蘇氏默默的落了會淚,驀地抬頭問:「可是,徐三怎麼辦哪?」
白棠側了臉,心下抽的一痛,愧疚的道:「我……盡量與他說清楚。」
他沒有把握說服徐三。他太了解那個少年執拗的性子。不到黃河心不死,他是到了黃河也不會止步,只有一頭栽進去,淹不死算命大,淹死了他認命!南牆算什麼?給他把天梯,南天門他也敢撞!
何況現在徐三被禁足,他們連見一面都困難。
白棠深深一嘆,總得想個法子讓他死心!
皇宮。
御書房的氛圍已經怪異了好幾日。
前幾天錦衣衛向皇帝稟報了徐裘安出入品瀟館的事。王公公驚得雙腿直打顫。徐三深受皇帝寵愛,鬧出這等醜行,陛下的面子也不好看哪!
沒想皇帝驚訝后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裘安又不是真的在那等地方尋歡作樂,不過是小坐了片刻而已——大概是真有什麼事吧!」
漢王父子知道后鼻子都氣歪了:您可真是善解人意!
結果沒兩天,徐三又搞出新花樣了!竟然放出要強搶民男的話來!
彼時皇帝剛準備去校兵場練兵點將,手上正拿著弓。漢王匆匆趕來,一臉的無奈與恨鐵不成鋼:「父皇。您可聽說沒?裘安又鬧事了!」
皇帝拉弓試箭,蠻不在乎的問:「何事?」
漢王跺腳,怒道:「前陣子鬧他喜好男風。咱們都想著法子幫他闢謠。他倒好,近日竟然放言,說他要強搶民男——」
嗖的聲,羽箭破弓而出,嗤的記射進了一根柱子里,驚得邊上侍立的宮女面無人色,驚惶滑跪至地:「陛下饒命!」
皇帝驟然驚訝間失手射了箭,蹙眉揮了宮女下去壓驚。轉身已是目光如冰刺骨的盯著漢王沉聲問:「他怎敢如此放肆?!」
還不是您給他的膽?漢王心裡嘀咕著,搖頭嘆道:「父皇,原以為他在楊千駿的教導下,懂事知禮了,沒想到——越來越不像話!」
「等等。」皇帝皺眉,臭小子聰明得很,怎麼也不可能自行張揚這等荒唐的事!「裘安想搶哪家的民男?」
漢王正等著這一問,壓低聲音道:「父皇可還記得練白棠?」
皇帝微微張了嘴,一時愕然,隨即一張威嚴凌厲的臉漸漸露出十分古怪的表情:「練白棠?」他將信將疑,「真是他?」
王公公暗暗稱奇:陛下這反應……怎地竟不曾發怒?
漢王也不解,所以又火上澆了把油:「正是他。我一直當他是個好的,沒想到竟然勾引得裘安——唉!」
皇帝的嘴角扯了又扯,最後竟然說了句讓所有人崩潰的話來:「人不風流枉少年嘛。練白棠——搶就搶了唄!」
漢王道:「是——不是,父皇,您說什麼?!」他搖了搖腦袋,耳朵出問題了吧!
皇帝輕輕咳了聲:「你當裘安真要搶人?我看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兩人鬧著玩呢!」
「父皇!」漢王高聲喚了起來,「他們、他們都是男子啊——」
「別以為朕不知道。」皇帝白了他一眼,「皇親貴勛里好這口的人少么?不過玩玩而已能礙什麼事。」他喚了聲王公公,吩咐道,「傳朕的話,讓裘安和練白棠識趣些!適可而止!真是的,朕出兵在即還要管這等閑事!」
那雲淡風輕的模樣,根本就沒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