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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白棠的心虛

  秦簡在松竹齋遇到了棲霞寺送信的小僧彌。說是國師送信與白棠。秦簡掂了掂信紙的厚度,想起白棠應承過的事,激動難耐的與蘇氏打了招呼,討了信直接趕到魏國公府尋人。


  他笑容滿面的問:「你的法子果然湊效。快跟我說說,你到底怎樣打動得國師?」


  白棠得意不盡!直想甩開袖子開口唱兩句「我本是卧龍崗散淡的人,論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

  強按下興奮,他眉飛色舞的道:「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靈犀一閃,計上心頭。國師他——」一眼瞥到徐三好奇認真的臉,後邊的吹噓竟然全咽回了肚子,又從肚子到胸口泛起一陣陣的心虛。


  「說呀。」徐三挑眉問。「你怎麼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能讓國師出手。我也好奇著呢,到底是什麼法子?」


  白棠欲言又止:「我,咳,我不過是投其所好。送了他樣東西而已。」


  「什麼東西?」徐三更加好奇,追問道,「賣什麼關子!」


  「——山人自有妙計。說出來就不稀奇了。」白棠胡亂的應付了番,拉過秦簡道,「阿簡,走,去我的松竹齋咱們好好籌劃插畫的事!」


  秦簡自是笑著隨他去了,臨行前回頭望了徐三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說不清是炫耀、挑釁還是警告。


  徐三來不及辨識其中含義。他伸手慢慢摸著自己的下半邊臉,從左摸到右,從右摸到左,最後停留在唇間。


  他方才,一定著魔了!竟然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白棠的手心——好象那是件極其香甜難得的美味糕點,而自己就是只饞涎已久的貓。幾乎同時他意識到自己的孟浪,飛快的改舔為咬,毫不客氣的啃了口那糕點。嗯,味道還真特別——他回味那口感,心底一陣火熱一陣冰涼:自己——難不成真的走火入魔了?

  徐三陰著臉對元曲道:「拿魏國公府的牌子,請御醫!」


  元曲楞了楞,四顧一番,家中無人得病啊!

  「三爺,您想請哪位大夫?」給個底吧爺!


  徐三想了又想:「擅長診治心裡頭毛病的,是哪位御醫?」


  元曲更覺古怪,也不敢多問,領命去了。


  再說白棠那邊,國師作的序到手,他理直氣壯的承接了秦家《金剛經》插畫的活計。


  消息傳出,高家一陣的兵慌馬亂。


  「練白棠請國師做序?他能請動國師作序?他憑什麼請動國師作序?!」高鑒明的質問一聲高過一聲,簡直氣急敗壞!

  高懷德默然不語。灰敗的面色亦透露他此時不甘的心情:為他人做嫁衣啊,為他人做嫁衣!

  「祖父!」高鑒明氣得胸膛起伏,「秦家也是欺人太甚至。大不了這活,咱家不做了!」


  高懷德狠狠的咳了幾聲,滿面通紅。顫著手指拿起杯子喝茶,強壓下喉嚨里的癢意。


  鑒明這個孩子,唉!

  他轉頭瞧向悶坐不語的高益明。忍不住問:「益明,這事你怎麼看?」


  高鑒明目光如淬了毒般射向弟弟。


  高益明淡然一笑,道:「爺爺心中必有打算,孫兒沒什麼可說的。」


  高懷德搖頭,都這時候了——這孩子還那麼多心思。


  「說說看。」他記得益明處置臘八粥的事,思慮周道有條不紊,將一場大亂化於無形又給自家留了善名。「你覺得,咱們該如何應對?」


  高益明瞧了瞧兄長滿眼嘲諷的冷笑,嘴角輕扯:「祖父既然一定要我說,我便說幾句。這是件好事!」


  高鑒明勃然大怒:「好事——咱高家的面子都要讓練家小兒踩腳底了——」


  「閉嘴!」高懷德不耐的吼了他一聲。「坐下,好好聽你弟弟說話!」


  高鑒明一屁股坐椅子上,鼻孔里的毛都要燒成灰。


  「好事?」高懷德扯了嘴角問,「好在何處?」


  「祖父,練白棠既然敢承接這個活計。練家必定已經解決了全版彩印的難題!」


  高鑒明一楞:他光顧著生氣,怎將這點給忘記了?!面色不禁更加難看。


  高懷德長嘆一聲:這才是他最鬱悶憂慮的事兒啊。


  你說世間的好事怎麼都讓練家那小子遇上了呢?

  一個當代大師,一個堪比織造局手藝的婉娘。現在還解決了彩版的工藝——這可是革新雕版界的驚天大事啊!


  練白棠這一出一出的,分明將老練家頂到了自家頭上。他怎麼甘心?


  「有彩版的法子,總比沒有強吧?」高益明笑了笑,「祖父,我看著,練白棠在雕版的事兒上,不象是那等敝珍自掃的人。這樣的技法,說不定——」


  「白日說夢。」高鑒明哈的聲冷笑,陰森森的道,「他怎麼不將製造熟絹的法子公布與眾?」


  高懷德和高益明腦中同時冒出四個字:不可理喻。


  給了個甭理他的眼色,高懷德沉吟道:「就算他大方,但是——」


  自家還是被比下去了啊!


  「到底是什麼法子呢?」高懷德搓著鬍子,怎麼也想不明白。唉,要是有法子能讓他一窺個中機密,那該多好?

  高鑒明瞧著祖父的神情,心中大動:如果他能提前得到這個法子,自家穩坐雕版業龍頭老大的位置,他在家中的地位也絕對無人再能撼動!


  起了這個心思,高鑒明便再也坐不住了。


  練白棠住的院子並沒請護院。找幾個有功夫的人探一探也不是什麼難事。再順便撈點東西出來——他覺得自己真是有才幹又擅變通的人才!


  「祖父。」高益明聲音清朗的道,「技不如人不是什麼丟臉的事。但若丟了我高家的風度,那才叫人看低。」


  高懷德笑容苦澀。


  「輸人不輸陣?」他輕輕一笑閉上眼。「你們去吧。讓我好好想想。」


  高鑒明起身施禮,跑得飛快。


  高懷德瞧了眼長孫的背影,嘴唇微動,終究沒有開口喚他。


  高鑒明自以為得了妙計,雷厲風行的派了母親的心腹管事出去尋人。誰知等了兩天,竟等到一個晴空霹靂:「找不著人?怎麼會找不著人呢?」


  那管事垂頭喪氣的解釋:「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只一說要去探探松竹齋的底。沒一人肯接這活計。」


  高鑒明怒道:「豈有此理!」他磨牙,「不就是皇帝嘉獎過他么?一群膽小怕事的!」


  「倒不一定是皇帝的緣故。」管事解釋,「那些個遊俠、地痞、偷兒,連大臣的宅院都敢光顧。練白棠的宅子算什麼?」


  「那是怎麼回事?」


  管事嘆口氣:「因為他家有個管事叫全宏。是城裡有名的俠客。大夥賣他的面子,不敢接這活計!」


  高鑒明怔了怔,怒道:「什麼俠客不俠客的。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我就不信了找不到人!」


  管事皺眉道:「少爺。這法子行不通了。」


  高鑒明總算沒笨到家,此時也回過神:恐怕有人打算夜探練家的主意已經捅到全宏那兒了。他舉著手,憤怒的揮了幾下又放下,腦子疾轉間忽的一笑,淡聲道:「我再想想法子!你去吧。」


  練家他是進不去了,但有人能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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