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災來
元曲與園裡的僕從蜂湧而至,個個面帶驚惶:「三爺,那邊、那邊走水了!」
「廢話!爺眼又沒瞎!」徐裘安繫上衣扣,「那是什麼地方?怎麼會起這般大的火?」
園裡的一名廚子戰戰棘棘的道:「那兒,好像是個木料倉庫。」
徐裘安猛地一踉蹌,回頭望他:「你說什麼?那是什麼地方?」
「是朝庭專門用來堆放木料的倉庫。」廚子小心翼翼的回答,「從各地運來的大部分梓木都堆在那兒。這個損失,可大了!」
徐裘安瞪著自家院里的梓木,又看向紅透了的天邊,嘴裡直嘀咕:「妖了!」
「備馬!」他招手高呼,「所有的人,都趕去倉庫救火!」
京郊的這個倉庫,其實離得頗遠,等徐裘安率人趕到救火時,火災顯然已經控制不住了!倉庫的管事們跪伏在地上號陶大哭,徐裘安坐在馬上觀察了火勢和風向,當機立斷:「隔斷火源!能救多少救多少!」
他持著火把,衝進了較小的火中,點燃了一叢叢還未燃起的木料。匆忙趕來的應天府府尹鍾兆陽見了他這舉動,驚得面無人色!
「徐裘安,你在做什麼?!」五城兵馬指揮司施亮怒吼著策馬上前。「你竟敢縱火!」
徐裘安灰火土臉的衝出火線,抹了把臉冷笑道:「施大人,你看仔細了!」
說來也怪,他剛才點了火的地方,火勢竟不曾蔓延,反而順著風直往另一邊燒,竟在大火中形成了一道隔離帶!
施亮目瞪口呆之際,倉庫的管事們爬著過來淚涕亂流,直向徐裘安磕頭:「三爺,今日幸虧有你啊!咱們,唉,咱們萬死難辭其咎啊!」
施亮收了劍,將信將疑的打量徐裘安:這小子,竟然還會這一手?
徐裘安瞧著火勢,皺眉道:「還是請施大人好好查查起火的原因吧。若是天災——」他頓了頓,「你們也罪不至死!」
施亮冷哼,卻沒發聲。
就算是天災,這群人救火不利,也是重罪!
應天府府尹鍾大人如喪考妣。這些木料,是要運往北京建造新殿的啊!如今付之一炬,皇帝陛下不知何等的震怒!
施亮想起什麼,咦了聲問裘安:「徐三爺今日怎麼在此處?」
徐裘安隨意指了個方向道:「今日我來自家園子散心。晚上被雷聲驚醒。才發現這邊走了水。」
鍾大人忙道:「幸好今日徐三公子在此。才保住了小倉庫里的梓木!」
施亮心中狐疑:這麼巧?
這場火災直燒到天亮,方被撲滅。
消息早傳到皇帝的耳中,朱棣自然大怒。朝堂上連番旨義傳了下去。徹查火災原由、懲治救火不力的官員,立即調集國內其他地方的木料,運往北京!
得知徐裘安昨夜趕去救火,還立了功,忍不住驚訝的翹了翹嘴角:「總算還有用!」
魏國公也露出絲笑容,心中記掛著寶貝弟弟的那張臉可千萬別燒壞了。將來娶媳婦,裘安全靠那張臉了!
朱棣剛要嘉獎裘安,方御史卻出列攔出了皇帝:「陛下,臣有一事不解。」
滿朝文武俱是一楞:不解?什麼不解?
「臣請問魏國公。徐裘安為何在火災之前,在京郊的園子里囤積了大量的梓木?!」
昨夜火災一起,方懷鈺就興沖沖的跑至他屋內大喚:「父親,立功和報仇雪恨的機會來了!」
徐裘安事先囤積梓木,隨後梓木倉庫著火——這裡面就沒什麼關係?
饒是太子朱高煦,也怔了一怔。他肥胖的身軀向前微傾,又不動聲色的退了回去。視線餘光里,弟弟漢王的眼底閃過道興奮的光芒。
魏國公愕然後立即回神道:「此事臣實在不知,不如陛下宣裘安上殿一問。」
朱棣目光陰冷的掃了眼方御史,冷聲道:「宣裘安上殿。」
徐裘安早在宮裡候著。這樣的大事,他自知逃不掉接受皇帝及百官的問訊。但他此時正得意著呢:爺我可是立了大功啊!皇帝怎麼也給爺升個品級,好好嘉獎一番吧!
他故意連臉都沒擦,衣裳也沒換,昂頭挺胸步入朝堂。噗通一跪,大聲道:「裘安參見陛下!」
臭小子!皇帝簡直沒眼看他煙灰滿面黑白相間的漂亮臉蛋!明知他是故意博人同情,還是忍不住關切的問:「可曾受傷?」
國師聞言,莞爾一笑。
太子心底一松。
裘安伸出太醫幫他包紮得嚴嚴實實的手臂揮給滿朝文武看:「一點燙傷。沒事。」
皇帝點點頭,冷不防問他:「你為何在京郊的園子里囤積梓木?」
裘安一楞。突然間,他暗裡驚呼一聲:練白棠,你害慘老子了!
他目光瞬間冰冷如霜,在人群中極快的鎖定方御史,裂嘴對他一笑,一口白牙犀利鋒銳。
他挺直背,正色中帶著些委屈的道:「陛下。那可不是侄兒買的梓木。侄兒只是借了園子給朋友做倉庫而已。」
方御史連聲問:「誰?誰這麼大的手筆買下了南京城內大半的梓木?!」
裘安側頭問他:「方大人是吧?我朋友有錢買木料關你屁事?」
皇帝扯了扯嘴角,不痛不癢的斥責道:「裘安。大膽!」
方御史麵皮漲紅,冷笑道:「怎麼沒有關係?你這位朋友,前腳囤積梓木,後腳官倉就起了大火。你可知今日木材商行開市,梓木的價格漲了幾成?」
裘安哈的聲:「方大人的意思是,我這個朋友有未卜先知之能。算到昨夜倉庫會起火所以才事先囤積木料?」
方御史沒理他,向皇帝道:「陛下,臣覺得此事十分可疑。昨夜雖然雷電交加,可是倉庫看管森嚴,不該輕易起此大火啊!」
皇帝唔了聲,問道:「應天府府尹何在?」
鍾大人急忙出列:「臣在此。」
「火災起因查過了么?」
鍾大人的頭磕在地上,不敢抬起:「昨夜電閃雷鳴。看守大倉庫的兩名小吏為救火一死一傷。傷著的那人被木頭砸了腦袋,還未清醒。」
朝上靜了片刻,皇帝嘆息道:「好好嘉賞他們。」
換句話說,現場什麼情況,怎麼起火的,便沒了人證?
「陛下!」方御史激動不已,「此案大有玄妙。臣請三司會審,捉拿練白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