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何氏出手
馬車內,白蘭帶著些許不知由何而來的惆悵打開秦家送的食盒。雙眼頓時一亮。食盒第一層內是五隻菊花模樣的小點心,一縷縷金黃的花瓣層層舒展。花蕊是一點紅色的果醬。她小心翼翼的端詳了半日,輕輕送進嘴中。又香又酥,甜得恰到好處。
幾口吃了菊花酥,她又打開第二層食盒。六塊菱形的半透明的糕點,一股桂花香撲鼻而來。第三層食盒內,竟是三條白色的胖嘟嘟搖頭擺尾的小魚,魚鱗清晰整齊,魚背上嵌著幾顆紅豆,金色的桂花拖曳在其中,色澤豐富,生動可愛。
「這是菊花酥。整成這麼漂亮的形狀,廚子的工藝了得。」白棠一邊吃,一邊指點白蘭。「這是桂花拉糕,香甜美味,韌勁十足!咬一口,可以拉出絲來哦。」
白蘭試著嘗了口,果然拉出片絲來,費力咬斷,嘴裡一股清涼甜香,又軟又糯,好吃極了。
白棠想了想,笑著說了個故事給白蘭聽:「據說啊,從前有個外邦的國王拜訪我天朝。行到蘇州時,蘇州最有名的點心師傅便做了這款桂花拉糕招待客人。這位國王用不來筷子,便將筷子戳進拉糕內,不料,他的筷子陷進糕內,竟然怎麼也抽不出來!結果換了三雙筷子,才嘗到了桂花拉糕的美味。」
白蘭聽得目瞪口呆:「還有這種事?」她忙取了筷子,也試了一回,果然費了些力,才將筷子抽出。不禁嘆道:「那廚子也太厲害了!」
「蘇式點心色味雙絕。就算看著簡單的糕點,其實極費功夫。這幾條小魚色澤和桂花糕相似,其實是年糕。放鍋上一蒸,晶瑩剔透,彈性十足!」白棠笑咪咪的道,「別放久了,晚上蒸了咱們嘗個鮮。」
白蘭應了聲,奇怪的問了句:「哥,你怎麼對蘇州的點心這麼了解?」
白棠咽下只菊花酥,拍了手上的碎屑,方笑道:「我師傅遊歷四海。蘇州是他念念不忘之地。」
白蘭釋然而笑,側頭道:「那,今後我們也去蘇州玩玩?」
白棠眼中不可抑制的掠過懷念與傷感:「好啊。」
他的蘇州,再也回不去了呢。
好在白棠不是多愁善感之輩。即來之則安之。至少他在明朝的這些日子,過得也挺有滋味!
倒是白蘭對蘇式點心生出濃厚的興趣,一連幾日都在廚房內,試著做那菊花酥和桂花拉糕,費了不少糧食,蘇氏少不得心疼的直嘀咕。
「白蘭,那些子太過花里胡哨的東西咱沒必要研究它是不是?你做好家常點心就行啦!」
白蘭將麵糰捏成半圓,用小剪子剪了一根根須來,隨後全神貫注的調整花型,絲毫沒聽進娘的話。
「唉!」蘇氏恨得跺腳,這倆孩子,怎麼都是痴的!忽的,耳邊聽到一陣陣的敲鑼打鼓聲,熱鬧喧囂,那動靜離自家越來越近。
「這是有新鋪子開張?」蘇氏奇道,「沒聽說啊。」
「夫人!夫人!」全管事面色詭異的衝來稟報,「夫人,您,您快去看看吧!」
「怎麼了這是?」蘇氏驚詫不已。
「何、何氏又來了!她敲鑼打鼓,一路過來,說是要迎您回練家哪!」
白蘭一錯手,徹底捏壞了花型。她迅速奔出廚房:「我知會哥哥去!」
蘇氏氣得面色鐵青。
回練家的事她一直沒給何氏回復,其實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確。不料這個賤貨竟然來了這一招,敲鑼打鼓一路招搖,迎她回府?
白蘭說得還真沒錯,這賤貨手段一出又一出的,自個兒還真比不過她!
得到消息的白棠冷冷一笑:「何妙蓮,你即自己送上門來受辱,那便休怪我下手無情了!」
「哥。」白蘭急道,「那女人這次可不好打發。她這樣大張旗谷的來迎人,世人只會道他們知錯悔改。我們若是執意不肯回去,反倒顯得我娘冥頑不靈,不知好歹!」
「是步好棋。」白棠哂笑,「只是何氏,也太過自以為是!」
「你有辦法?」
「對付這等婦人,我有的是法子。」白棠微微一笑,鳳眼平添幾許冷媚。
他快步出屋,攔住激動的蘇氏。
「娘!你聽我說!」
他伏在炸球般蘇氏耳邊低語了幾句,蘇氏的神情漸漸緩和,頻頻點頭:「好,娘聽你的!」
白棠交待完畢后,大步走進竹松齋里,果然見到一群吹敲鑼打鼓之人在門前賣力吹打。還帶來了一頂嶄新的紅色轎子!
白棠忍不住嘴角輕勾:何氏想得可真周道!
何妙蓮正自得意呢!
她在家等了足足半個月不聞蘇氏回復,知道竟蘇氏鐵了心不打算回練家了,驚怒交集之下,大罵蘇氏不知好歹!她都把話說到這地步了,一退再退,她竟然還不上勾!
不過,她何妙蓮既然能逼走原配小妾上位,段位自然不是蘇氏能比擬的。回不回練家,可由不得蘇氏!
於是,她雇了花轎與鼓樂,一路招搖無比,逢人便說是自家要迎蘇氏回府。遇上驚訝不解的街坊少不得費番口舌解釋:之前當家的一怒之下與蘇氏和離后就十分後悔,這一年來其實一直對蘇氏三人念念不忘。再聽說白棠和葉家退親,白蘭至今未尋得良人,更是憂慮無比。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又有兩個孩子,所以練紹達決定接蘇氏回府,她也甘願侍奉蘇氏左右!
蘇氏一介女子帶著兩孩子生活本就辛苦,又因合離之身備受世人冷眼。哪怕是同情她的街坊也覺得,能和丈夫破鏡重圓,是樁天大的好事!
街坊四鄰不由感嘆道:練紹達還算有良心!
但乾唐軒等幾家知道內情的鋪子老闆聽聞此事,無不暗罵練紹達無恥!當初在他們面前道盡蘇氏與白棠的壞話,說蘇氏無德善妒,說白棠朽木不可雕。如今見白棠出息了,又想請人回去!
白棠弄出浮花詩箋、彩印詩箋后,隱隱已是南京城雕版界內的領頭人物。自然,很大一部分也是練家大房的威信加持的緣故。重要的是,練白棠不藏私不小器。彩印詩箋出世后,眾人皆不敢擅自版印,還是月余后,白棠傳話給大伙兒:你們的鋪子里怎麼不見彩版詩箋?
等候多時的同行這才呼拉一下甩起膀子開工。
若是白棠回到練家,那他今後有什麼新奇的創意不是全便宜了練紹達?他們再想喝湯吃肉可就難羅!
「走,看看熱鬧去!」方老闆招呼上幾位老同行頗有幾分憂慮的道,「也不知道白棠能不能渡過此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