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樂園
沒有腳步聲。
那兩個白色的人影，並沒有落地行走，而是漂浮在半空，讓人第一時間聯想到了孤魂野鬼。
但沒有開啟“靈視”的當下，人類理論上是看不見靈魂的。
蘇閑在這方麵有經驗，他一般隻有在使用“逆轉的倒吊者”時，才會短暫擁有“靈視”的能力。
這意味著，這兩個白色的人影並不是單純的靈魂。
或者說，至少不是普通狀態的靈魂。
……
僅是短暫思考的時間，那兩個白影已經飄出了視野範圍。
但蘇閑和巴克教授都沒有動。
盡管環境的因素導致視野的範圍變得異常狹小，但聽覺可沒有被削弱，如果現在動起來，很可能會被察覺。
蘇閑閉上眼，轉而操縱“探索者之眼”跟隨上去。
在確認那兩個白影確實無法對“探索者之眼”形成感知之後，他操縱“探索者之眼”幾乎貼到了其中一個白影的身上，終於是能看清楚那白影的具體模樣。
很意外，那是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人，而且是女性。
她身上穿著的也不是白袍，而是款式很普通的便服，隻是缺乏色素，遠遠看著像是白袍。
她有雙腿，行走的步伐也不快，像是在散步。
隻是雙腳落地時，確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仿佛其本身沒有質量，也就沒有可能產生腳步聲。
在她身旁的另一個白影同樣是女性，除了比她長得要周正一些，其它部分都很相似。
兩人在霧中行走，眼中沒有任何迷茫，似乎完全不受灰霧影響，僅僅是依靠手中提著的燈，就能看清前路。
而且，她們的嘴唇從始至終都在蠕動，明顯是在說話。
然而從她們出現開始，蘇閑就沒有聽到過任何的聲音。
……
除了那幾個特殊的點之外，她們普通得像是路人，如果是在日常之中見到，根本不會引人注意。
……
蘇閑一直等到她們逐漸走遠，這才稍微睜開眼睛，說道：“教授，可以了。”
巴克教授低聲道：“你知道它們是什麽嗎？”
蘇閑說道：“像是兩個人的靈魂，但我總感覺哪裏不對，卻又說不清楚。”
巴克教授思量片刻：“先不管它們是什麽，現在的問題是它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它們的出現又是否和這陣大霧有關？”
蘇閑略微點頭道：“確實如此。如果它們的出現是這大霧所引起，我們或許正巧來對了地方？”
巴克教授：“謹慎為上，再看看。”
蘇閑便閉上眼睛，將視線切換到“探索者之眼”上。
那兩個女人還在散步。
如果無視這周圍的氛圍，她們甚至顯得很悠閑，與周圍的氛圍格格不入。
蘇閑擰著眉頭繼續看著，突然發現那兩人轉了個彎，開始往樂園的中心走去。
就好像是逛街逛久了，準備回家了！
“教授。”
蘇閑頓時睜開眼睛，向巴克教授招了招手，而後便小心翼翼地循著“探索者之眼”所在的方向摸了過去。
巴克教授連忙跟上。
他可沒有“探索者之眼”，一旦離得遠了，很容易會迷失方向。
兩人盡量放輕腳步，但在這靜寂無聲的霧夜裏，卻依然顯得有些刺耳。
每一步踩下，都與心跳重合。
但很快，蘇閑便找到了下一個隱蔽點，先一步鑽了進去，然後他閉上眼睛繼續觀察。
巴克教授略微等了等，問道：“發現了什麽？”
蘇閑說道：“有更多的人出現了。”
說是“人”，或許有些不對。
但在這座夢幻樂園的裏麵，確實有著不少和那兩個女人相似的“人”。
他們不受大霧的影響，在黑夜中盡情地遊玩。
旋轉木馬、海盜船、彈跳床、玩具工廠……
除了沒有聲音、沒有顏色之外，他們就像是正常的遊客，在享受著樂園的快樂。
這些人中，甚至有著情侶和親子這類的組合。
等蘇閑將自己看到的東西描述了一遍，巴克教授稍微想象了一下，突然感到滲得慌。
教授低聲道：“他們看起來，和正常人一樣？”
蘇閑點了點頭：“相差不多。”
巴克教授：“我以前一直在思考，人死之後會變成什麽？很多宣揚神的教典之中都說人死之後會成為他所信仰之神的神民，在神的國度之中繼續展開第二次的人生。但如果真是那樣，死和不死又有什麽區別？僅僅是思維載體的不同？”
蘇閑：“教授，現在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或許我們應該靠近一些，”
巴克想了想，說道：“我也想要更近距離地觀察它們。”
於是，兩人摸出隱蔽點，小心翼翼地摸到了玩具工廠的外圍。
這玩具工廠是由網狀圍牆包圍起來的設施，裏麵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大型玩具，基本上都是卡爾玩具公司的產品。
在玩具工廠的四角都點著燈，不少小孩在裏麵盡情地玩耍著。
兩人躲在外圍的一個角落，就那般安靜地觀察著。
那些孩子沒有顏色、沒有聲音，也沒有質量，但遊樂設施卻在真實運轉。
……
很久之後，巴克教授才低喃道：“很奇怪，除了霧中的恐慌之外，我感受不到哪怕一絲的情緒波動，它們明明看起來很快樂……不，它們真的是靈魂嗎？”
蘇閑卻低聲道：“教授，我看到了一個人。”
巴克教授稍微一愣：“人？”
蘇閑點頭道：“是的，這次是真的人，跟我來。”
說著他便貓下腰，借著各種設施的遮擋，一步步往裏麵移動。
從旋轉木馬到旋轉茶杯，從海盜船到鬼屋……
兩個人沒有被任何“人”發現，就那般來到了這座樂園中心的那座城堡的附近！
那座城門之上懸掛著一隻巨型紅舞鞋的小型城堡，就像是從童話裏走出的產物。
一個年齡在六七歲左右的男孩子，正坐在紅舞鞋的邊緣，如擺動船槳般搖擺著兩條細腿。
從外表看，他和這裏的其它孩子之間唯一的不同在於，他的身上有著確實的顏色分別。
他還穿著睡服，輕輕地笑著。
借著一塊落地招牌的掩飾，兩人從縫隙中觀察著那小男孩。
蘇閑低聲道：“你比我更加了解卡爾·阿薩斯先生，這小男孩……”
教授說道：“和你想的一樣，這就是阿薩斯先生的寶貝孫子！也是這座樂園名義上的主人。”
蘇閑想了想，又道：“這樂園內發生的事，應該和他脫不了關係。但大霧則不一定。”
教授沉吟道：“他看起來似乎並不強，或許我們應該主動一點？”
蘇閑卻略微搖頭道：“從外表來審視敵人的強弱可是大忌。我能稍微看出一點精神力的狀況，這小男孩的精神狀態很詭異，是一種我從沒見到過的模式。”
教授立刻道：“那就從物理上下手！我來！”
兩人已經在這樂園內耽擱了太長的時間，巴克教授不準備再等。
蘇閑點頭道：“我在這周邊探查過，沒有發現除了他之外的人。”
意思就是大膽的上！
巴克教授心靈神會，將右手緊貼招牌垂下，一粒粒黑色物質便從其指尖鑽出，如砂礫般在地麵上徐徐堆積。
待這黑色物質積累到一定程度，他便勾動手指，指引著這黑色物質緊貼地麵，從陰影處蜿蜒爬行，緩緩爬向了城堡。
黑色物質的爬行不可避免地發出了稍許聲音，但那小男孩似乎並未聽到，依然在手舞足蹈地笑著。
他是卡爾·阿薩斯的孫子，名字叫阿爾。
蘇閑一邊盯著他的反應，一邊看著黑色物質緩緩爬上城堡的牆壁，再從紅舞鞋的底下鑽入，繼續上爬，逐漸到了小男孩的背部。
“束縛他！”
僅是停頓片刻，那些黑色物質便猛地擴張開來，張牙舞爪地向那小男孩撲了上去！
巴克教授收束五指，仿佛已經將那小男孩抓在了手中。
然而下一瞬間，他便笑容凝滯，緩緩轉頭。
卻見那小男孩竟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的身後，正漂浮在半空，低頭打量著他。
“老爺爺，你是在找阿爾嗎？”
阿爾舔著不知道從哪來的棒棒糖，口中吐出含糊的聲音。
……
這一瞬間，巴克教授噤若寒蟬。
而其身邊的蘇閑則是立刻反應過來，閃電般便將手中的文明棍疾刺過去。
那小男孩卻僅是眨了眨眼，整個身體便突然消失，毫無預兆。
等他再次出現時，已經是在更高一些的空中。
他憑空坐在空中，依然搖擺著雙腿，兩隻大眼睛中充滿童真：“那邊的叔叔，為什麽要用小棒棒來戳阿爾？阿爾怕疼。”
“飛行，瞬移，不好辦啊……”
蘇閑伸手入懷，在衣服內召喚出《羅●的卡冊》，幾張卡牌便自行鑽出卡冊，進入了他的手中。
即便之前已經有所警惕，但他依然沒想到這小男孩竟然擁有如此棘手的兩種能力！
尤其是在這灰霧籠罩的黑夜，他根本無法鎖定這小男孩的位置。
這種情況之下，最好用的卡牌便僅剩下“逆轉的倒吊者”，但這小男孩的精神狀態實在詭異，他不確定使用“逆轉的倒吊者”究竟會產生什麽樣的後果。
思量中，他高聲道：“你是阿爾，阿薩斯老先生的孫子？”
小男孩歪著頭，疑惑道：“阿薩斯？阿爾是阿薩斯，阿爾的父親也是阿薩斯，阿爾的爺爺當然也是阿薩斯。”
“我明白了。”
蘇閑收回《羅●的卡冊》，將幾張卡牌捏在了手中。
他克製住自己，沒有表現出敵意：“阿爾，你的爺爺呢？我是他的朋友。”
“爺爺的朋友？”阿爾舔了口棒棒糖，“你也會陪我玩嗎？”
也？
蘇閑心思轉動，低聲道：“當然。”
“真的！？”
阿爾頓時驚喜道：“阿爾總是晚上才能醒來，但大家都睡了。”
蘇閑指了指周圍的那些“人”，問道：“那他們呢？他們不陪你玩嗎？”
阿爾嬉笑道：“它們不是人啊，它們隻是阿爾的玩具。”
是麽？
原來是玩具？
蘇閑詢問道：“阿爾，你怎麽會有這麽多玩具，是你爺爺買給你的嗎？”
阿爾又歪了歪頭，思索道：“阿爾不知道。不過阿爾每次醒來，總會多上一兩個玩具，應該是爺爺買來的吧。爺爺對我最好了。”
蘇閑：“你醒來之後，為什麽不叫醒你的爺爺？我想，你的爺爺如果醒著，一定很願意陪你玩。”
阿爾困惑道：“阿爾不知道，阿爾叫不醒爺爺，也叫不醒管家伯伯，愛麗嬸嬸。阿爾每次醒來，他們都在睡覺。”
蘇閑和巴克教授對視了一眼，便繼續道：“能帶我們去看看嗎？或許我能幫你把爺爺叫醒。阿爾肯定也想和最喜歡的爺爺一起玩吧？”
“是的，阿爾最喜歡爺爺了！”
阿爾在空中跳了一跳，顯得很雀躍。
“阿爾這就帶你們進城堡。”
……
阿爾飛在空中，一邊哼著童謠，一邊在前方帶路。
蘇閑和巴克教授一聲不發地跟在後麵。
三人穿過城堡的大門，進入了童話般的城堡之中。
灰霧並未侵入城堡，兩側的壁燈照亮了道路，噠噠噠的腳步聲在廊道之中回響。
蘇閑一邊走，一邊觀察著沿路的環境，通過標記關鍵物品的方式來記憶這前進的路線。
這座城堡比莉莉家的古堡還要小一些，沿路沒有裝飾用的鎧甲騎士，但有著不少玩具人偶被擺在拐角處，到處都是五彩斑斕的裝飾，充滿了童真的氣息。
飛在空中的卡爾就仿佛是童話故事裏的小精靈，那白皙的皮膚上甚至閃爍著光輝。
沒有任何的其他人阻擋在道路中間，三人異常順利地進入城堡中的一個大廳內。
阿爾飛進了大廳之中。
蘇閑和巴克教授卻是在這大廳的門口停下了腳步。
他們看到了大廳內的人。
趴在桌上發出輕微鼾聲的卡爾·阿薩斯。
倚靠在牆邊睡去的管家。
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的一位女士。
大廳上的吊燈並未熄滅，裏麵的這三人並未有“準備睡眠”的姿態，但都已沉沉睡去。
阿爾飛到了阿薩斯的身邊，輕輕推嚷著阿薩斯肥胖的身軀，湊到他的耳邊低語道：“爺爺，你的朋友來了，該起來了。”
但卡爾·阿薩斯，理所當然的沒有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