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羲兒
順治十八年正月初七,大雪漫布隨風而下,清宮紫禁城內像是應景般人跡蕭索,似乎暗示著這不尋常的一天。
白雪微卷飄落在養心殿門口,緊閉了許久的門終於打開了,一身身著妃嬪宮裝的女子半打開了門,臉上盡顯憔悴之色,她借助手臂抵在門上的力量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她不打算這麽快離開這座養心殿,她隻是靜靜的觀望著漫天白雪。
不知過了多久,層層卷來的白雪已經漸漸覆蓋了她的旗鞋:是時候了,該走了。
確實該走了,他需要我陪著。
想到這個“他”,她的嘴角不由的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空寂的養心殿外長廊上,一位身裝嬤嬤服侍的婦人,懷裏環抱著一個熟睡的嬰兒,徐徐的向站立在殿門口的妃嬪走來。
待走到她跟前,微微福身,聲音盡顯滄桑:“娘娘,皇上是不是……?”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出來。
“嗯……”被稱為娘娘的女子微微閉上眼睛,眉眼處輕微抽蓄,皇上,這是一個讓她心痛的人,她不忍去想的人,許久,她才重新看向前方漠白的天空,轉而把視線停在辱被中熟睡的嬰兒臉上。
緩緩的伸出手,她想摸一摸眼前這個可愛的臉蛋,許是在冰天雪地裏站久了,臉蛋都凍的有些通紅。終於,她壓抑住內心的那絲母愛,把手抽了回來,甚至不再去看那繈褓中的嬰兒。
嬤嬤不作聲,隻是靜靜的立在她身後,現在是什麽情況,作為宮裏的老嬤嬤自然是清楚的。
良久。
“許嬤嬤,把格格帶出宮去。”
帶出宮去……
這是她生前最後的言語。
不久,紫禁城內傳出消息:順治帝愛新覺羅,福臨於順治十八年正月初七因病駕崩於養心殿。諡號:體天隆運定統建極英睿欽文顯武大德弘功至仁純孝章皇帝。安葬於清東陵之孝陵。董鄂氏貞妃殉葬。
順治十八年正月初九,愛新覺羅,玄燁登基,年號為康熙,尊崇順治帝的遺言,年僅八歲的新帝由大臣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鼇拜輔政。
新的天子,新的年號,過去的已然逝去,新的曆史帷幕徐徐拉開。
康熙八年。
京城郊外一座偏僻寧靜的鄉村裏,住著幾位不平凡的人,或許說是在將來的某一刻,他們會在紫禁城內畫上不凡的一筆。
山澗間一條幽清的溪流,直匯入山腳下的一個小湖泊,湖泊周邊有農田,有屋舍,田裏偶爾現出幾個耕田農作的農民,如果現在處於亂世,那這個小山莊無非是世外桃源了。
一個十三歲左右的姑娘在湖邊揉打著衣服,額邊滲出了汗珠,卻顧不上用手去擦。
細看這個小女孩,卻發現她有張天生的美人臉,眉眼稍稍內陷卻靈水有神,鼻梁高挺纖細,朱唇微翹而粉嫩非常,雖不施粉黛,卻更顯天作自然之美。
這樣的美貌,自然讓同村的年輕男子垂涎,可美人自有美人愁,美貌亦是煩惱。
此時,離女孩五十米開外的木橋上,出現了一位衣衫邋遢,其貌不揚的醜陋男子,咋一看像個地痞無賴,事實也的確如此。
看到心目中垂涎已久的美人兒獨自一人在湖邊洗衣服,這個叫陳三的市井混混頓時樂開了花,三步作兩步的朝女孩奔去。
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醜陋的男子,女孩一驚,迅速拿起棒槌就向男子揮去。
男子沒想到眼前的柔弱女子有如此反抗的力量,胳膊和背部連中幾棒,趕忙連聲解釋:“祈君姑娘,別,別,我是陳三啊!”
祈君像是沒聽到似的,依然低著頭猛擊眼前的人,應該說祈君由於自身的美貌已經受了太多輕浮男子的侵擾,以致於她隻要看到麵相不善的男子上前就會拚命抵抗。
“姐!”
一聲驚呼,一個約十來歲的女孩端著衣盆從木橋上飛奔而來。
臨至祈君和陳三麵前,女孩卻不知要如何出手,急忙之下,索性丟了手裏的木盆,撿起一個木棍向陳三揮去。
“死男人!臭男人!又來騷擾我姐姐,看我不打死你!”女孩一陣亂打,嘴裏不停的詆罵。
陳三被左一下右一下打的齜牙咧嘴,全身的疼痛讓陳三再也忍不住了,他猛的一用力,隻聽到“啊!”的一聲,有人摔倒了!
祈君被震的往後踉蹌了幾步,等她緩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妹妹楊羲兒摔倒在水窪裏,幸好是在岸邊,隻打濕了衣物,祈君見狀忙俯下身從陳三腳邊扶起羲兒,安慰了幾句後把羲兒擋在自己身後,目視陳三。
陳三揉捏了捏疼痛的胳膊,想怒又不敢怒,憋屈地說:“祈君姑娘,我隻不過跟你開個玩笑嚇唬嚇唬你,瞧你和你妹妹把我打的。”說完,陳三故作疼痛不堪,把袖子拉起露出有些紅腫的胳膊。
仔細一看,確實是有些嚴重的,明顯的可以看到胳膊上一條一條的紅印,祈君低下頭,麵露慚愧之色。
陳三見祈君略有愧疚之心,越發的裝起無辜,“祈君姑娘,雖說我陳三是混混出生,可是我什麽時候又真正的騷擾過你呢,平日我都是遠遠的看著姑娘,隻是今日見姑娘一個人在此洗衣,便想來打個招呼,誰知……”陳三長歎一口氣,像是真受足了委屈一樣。
或者是真的多想的,祈君有些自責,“你的胳膊還好吧?”
這句問候無疑把陳三樂翻了,能得到美人的關心,被打幾下又何妨呢?隻是戲還是要演下去的。
陳三“哎喲”一聲,麵部扭曲捂起臂膀,說:“好與不好,姑娘你自己來看啊?”
陳三的算盤打的很美,他想誘惑祈君自己走過來,然後趁機抱起祈君一親美人芳澤,這麽好的機會錯過就真的可惜了,頂多事後再被棒打一頓,不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話可不是白說的!
祈君見陳三說的這麽忠懇,況且他的胳膊真的是受傷了,不由的放下了戒心,緩緩挪步移向陳三。
美人近了,越來越近,陳三有些得意忘形,臉上漸露猙獰的狡詰之色,祈君隻顧看著陳三紅腫的胳膊,哪注意到那張邪惡的臉,可是有人卻看到了,就在陳三向祈君伸出魔爪之時,站在祈君身後的羲兒驚呼一聲“小心!”迅速一把拉回祈君,把她掩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