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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女誡

  孫采生看到這一幕,驚得滿臉通紅,十分的尷尬。實際上他的屁股處同樣是被硌得十分難受了,也已經無法坐著了。然而他剛才罵秦家商鋪,打包票吳家人的軟椅肯定好用,此時有些下不了台。


  他麵紅耳赤地站了起來。


  來合道搖頭說道:“孫老友,便宜貨色終究是便宜貨色。寧可多花十兩銀子去秦氏商鋪買正品,也好過坐在這等鐵絲圈圈上麵折磨自己啊?“


  孫采生聽了這話臉上更紅。


  範正運啐道:“這哪裏是讓人舒服的軟椅?這分明是給人上刑的鐵絲凳子嘛!這個軟椅不能買!”


  孫采生被兩個朋友教訓,實在是抬不起頭來。然而他在店裏和家裏都沒有長時間測試吳氏軟椅的實際效果,最後讓兩個朋友沒地方可以坐,確實是失禮在先,隻能連連點頭稱是。


  “等我拿原先的花梨木椅來給兩位老友坐!”


  範正運左右看了看,發現堂屋裏被四個軟椅占據了空間。要換木椅的話必須把軟椅先搬出去。這一進一出是巨大的工程,範正運和來合道本來是來看吳家軟椅的,看完了效果就有了去意,沒有心思再和孫采生瞎扯了。


  “不用了!孫老友,我等試了這吳家的破椅子,就知道輕重了。我等先走了,改日再來叨擾!”


  “孫老友,我等先走了!”


  孫采生一臉的尷尬,無奈地把兩個客人送了出去,一直送到大門外才回來。


  他一回來,就看到端著茶水上來的仆人。


  他剛才對著兩個朋友不敢發火,此時看到仆人,火氣就上來了。


  “讓你端個茶水怎麽端得這麽久!你的腿瘸了嗎?”


  仆人嚇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爹饒了我,剛才家裏沒有熱水,我是在廚房裏把水燒熱了才燙好茶端上來的!”


  明代的仆人如果年紀比主人小,都管主人叫做爹。


  孫采生一腳踢在仆人的肚子上,把仆人踢得朝後麵一滾,在地上翻了個筋鬥才停下來。


  茶壺哐當一聲摔在地上,全碎了。


  孫秀才大聲喝道:“把這四個吳家的軟椅拉到廚房去劈開燒了,把堂屋地方空出來。我這幾天就是傾家蕩產,也要去秦家的店鋪裏把四個正經彈簧軟椅買來。”


  ……


  晚春時節,仁厚坊許相公家還是一副富貴悠閑的模樣。


  許名在後院一個小亭子裏讀著《女誡》,那小亭子立在一個水池上麵,水池的中間是一個一米多高的假山,剛好像屏風一樣把這個小院子院門攔了一下,水池裏鋪滿了睡蓮,在晚春的暖風中綠油油的。許名的旁邊點著一個香爐,一個侍女舉著一個大大的紗扇輕輕吹拂香爐中燃燒的零陵香,讓許名時刻能聞到香味。


  “一曰慎言。”


  “一曰修身。”


  侍女鶯兒在旁邊說道:“小姐,你整天讀這些比夫子書還要枯燥無味的書,怕是要把人都讀傻了,以後嫁給別人是要吃虧的。”


  許名問道:“如何吃虧了?”


  鶯兒說道:“好比如說,如果你未來的夫君是個紈絝公子,流連那些院裏姐兒不歸家,最好的辦法就是日日夜夜和他爭吵,煩他煩得讓他想到你就害怕。但是你又是明媒正娶娶進去的長房,他又不敢隨意休了你。這樣一來,他就再也不敢在外麵久宿不歸了。”


  許名噗嗤一笑,說道:“鶯兒,你說的是小民家的事情。那些小民男人到了二、三十歲就娶不上媳婦了,更別提休了妻子再娶,自然無論如何也沒有天大的膽子休妻,隻能忍受發妻的撒潑胡來。”


  “但如果你嫁到大戶人家碰到個公子哥兒,休了你還可以在娶,你這麽胡鬧那是一定會被休掉的。”


  鶯兒咬著手指甲,說道:“還有這樣的事情?”


  許名笑了笑,不再嘲笑蠢笨的丫鬟。


  她正在那裏翻書,卻突然看到一個肥胖白皙的中年人走近了後院。


  來人正是仁厚坊許相公,許名的父親,姓許名德善。


  許德善朝許名揮舞手臂,大聲說道:“許名!快來看你爹我買的新家具!”


  許名放下書本,問道:“什麽新家具?”


  許德善哈哈大笑,說道:“你到堂屋裏來看就知道了。”


  許名站了起來,隨她父親往堂屋走去。進了堂屋一看,許名看到四個方方正正的大椅子擺在中間。


  許名詫異地走上去,摸了摸大椅子的靠背。


  “好軟!”


  她又摸了摸大椅子的座墊,卻發現自己的手可以直接把那座墊壓下去,自己的半個手掌都整個陷進座墊裏麵去了。


  她咬了咬嘴唇,一下子坐到了那座墊上。


  “好舒服。”


  許名在那柔軟的沙發裏隻坐了三秒鍾,就惶恐地彈了起來,詫異地說道:“爹爹,這是什麽家具,怎麽這麽軟?我往上麵坐下去,隻覺得整個人都要陷進去了。”


  許德善笑道:“舒服吧?”


  許名答道:“舒服是舒服,隻是這也太舒服了,《女誡》言女子當勤勵、警戒。坐在這樣軟綿綿的軟椅裏麵,不是良家女子該做的事情。”


  許德善看了看許名,笑了笑。


  “你讀書都讀傻了!”


  “那你說,爹爹在堂屋裏擺這四個彈簧軟椅,給來訪的客人坐,氣派不氣派?”


  許名咬唇說道:“這樣的軟椅給男子客人坐,當是比普通的木椅氣派多了?”


  許德善哈哈大笑,說道:“還是我家名兒聰明大方,一陣見血。”搖晃了一下腦袋,許德善突然狹促地說道:“名兒你知否?這彈簧軟椅是秦昭做的,那秦昭現在在廣州城裏賣這軟椅,一把十六兩銀子,做得好大的生意。”


  許名愣了愣,問道:“秦昭?做生意?秦家村的秦昭?”


  許德善笑道:“當然就是你那個發小秦昭,就是小時候和你一起掏鳥窩的秦昭。”


  聽到許德善的話,許名詫異地張大了嘴巴。


  “怎麽可能?”


  許名說道:“那秦昭是個最老實的人,別人打他一巴掌他都不說一句話。在私塾裏麵被人叫呆子都不會反抗,他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軟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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