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明暗參半

  清源長老將北梁已定於年末出兵南侵的情報向南成帝上稟,南成帝隨即召朝庭重臣商討調整備戰的安排,一時滿朝緊張,文武大臣皆提心警備。


  因為當初未央冒死傳回來的那份北梁確定向南珂開戰的情報,丞相長孫青雲得以在秋收前統籌戶部完備大戰所需的軍糧錢銀。兵馬方麵,兵部也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長孫景文與長孫碩風在外奔赴半年,完成了全部邊防兵力的調集,南北相交界的各處邊防部署亦安排妥當。


  大戰在即,隻餘一個很關鍵的問題懸而未決,就是任命何人為帥領兵抵禦外敵。


  這關係到兵權的歸屬,朝堂上意見不一,南成帝暫時沒有決斷。其實朝上大部分的聲音都是偏於長孫家的,畢竟長孫家的兩位將軍調度兵防已久,而且二人雖年輕,卻是英雄出少年,都參與過五年前的南北戰爭,並在戰場上建下大功,長孫家長子長孫景文未過二十歲便被封為禦北將軍,二子長孫碩風已被封為驃騎校尉。


  近年年資更高的將軍們大多歸隱及離世,南珂的軍務主要落於兩位青年將領肩上。他們的能力愈漸強碩,他們的功勞也是有目共睹,所以他們在朝堂上的呼聲很高,絕不是因為長孫丞相的影響,相反的,為了避嫌丞相在帥印歸屬之事上未有多言。


  南成帝卻是最不想他們為帥的,一直以二人年輕恐托付不效為由婉言回拒朝臣的諫言保薦。他之所以能夠這樣無顧忌地再三否定,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已經知道了嘉寧私奔的事。


  雖然他向清源長老試探時,長老沒有漏說一言,但他十分確信嘉寧真的已離開了長安,否則朝堂上討論帥印歸屬這麽久,嘉寧不可能不出來說話,長孫青雲也不會一直這麽沉默。


  夜進深更,南成帝尚未就寢,他在禦書房秉燈批複奏折,備戰之事關係家國安危,縱他心有別想,身為一國之君,還是不敢懈怠。


  龍案一角擺放著譚老先生所著的《明君集》,書頁已舊,且是敞開的,可見他時常翻閱。卻不是為了自省,而是為了給自己一個警戒,他想讓泉下的譚宗德看清楚他也是一位明君,與其說他是想向譚國師的英靈證明自己,不如說,他想做到少些自愧,慰藉自己不安的良知。


  祁公公見這幾日國事雖忙,而南成帝心氣倒舒暢不少,身為奴才他不敢問其中緣由,隻為南成帝感到欣喜,在他的印象裏,少有見到南成帝有如此喜色。


  他上前通稟:“陛下,鳳歌姑娘求見。”


  這些時日,秦鳳歌即使依舊不能在白天正大光明地來麵聖,卻也寬鬆不少,不用再像先前那般竊竊地,祁公公也能隨她之意明稱一聲鳳歌姑娘。


  南成帝道:“快快請進來。朕不是吩咐了嘛?她來就直接放行,用不著刻意通稟。”


  祁公公正欲返身去請秦鳳歌入殿,她已自己跨進了殿門,道:“陛下莫怪祁公公,是鳳歌實在想多從這禦書房正門走幾回。”


  “你呀你……”南成帝笑著起身,向她走來,“深夜來見父皇,可是有什麽緊急之事?”


  南成帝薄情,薄情到不念帝後情義,不念骨肉之情,甚至有時都可以不顧家國之義,但薄情的他,也是有真心念想的,他的最大的念想始終是皇權,除此之外,就隻有當年那位長安城裏的第一美人秦紅羽了。


  佳人已不在,隻留這麽一個女兒,眉眼中還有三分秦紅羽的神韻,讓他不由得多了許多親和之意。


  秦鳳歌小施叩禮,回道:“不算是緊要之事,隻是鳳歌剛收到消息,昭明公主與季長安已經到了千裏之外的江南,而且有長留江南的意思。特來告知陛下,陛下也可安心了。”


  “甚好……”南成帝不禁笑意加深,看了一下秦鳳歌,又覺得自己這樣有些不妥,便轉而收起笑容,換上怒色,道:“不過,說來,這嘉寧也真是太放肆了!竟敢做出與男子私奔這樣的醜事!”


  秦鳳歌瞥了他一眼,道:“她非要這樣,就算天也攔不住她,陛下氣有何用?”她這話的潛在意思就是“蘇嘉寧是在自取滅亡,天都幫不了她。”


  她自然不能表現得太絕,更不能讓南成帝知道她其實已經派殺手去追殺嘉寧了,南成帝會不會真的不忍心她不能確定,她能確定的是,南成帝若知道她的最終目的,定然會說一些類似先前這樣的虛偽之言。


  南成帝搖搖頭道:“不,老天不一定能攔得住她做傻事,可成凰一定能夠攔得住。隻恐怕成凰早已得了消息,下了天梓山,此時都在追回嘉寧的路上了。”


  聽南成帝此言,秦鳳歌蹙眉道:“本就沒指望她真的不再回來……隻是陛下,我們得利用這一段時間辦大事才對,如今羅雲門無首,長孫府沒有指望,正是好時候,機不可失啊,陛下。”


  南成帝微微頜首:“恩,朕也有一些打算了。”


  聽了南成帝的具體打算,秦鳳歌喜道:“如此甚好,哼!長孫家!”


  其間他們提到備戰的事,在談完下一步計劃之後,秦鳳歌便作無意地問道:“陛下,或是鳳歌想多了,這北梁確於年底發兵南侵的消息準確嗎?不會有偏頗吧?”


  南成帝道:“不會的,這消息是來自於羅雲門的情報,應是已確認了,就算臨時有變,朕相信羅雲門也能及時探明。”


  “哦?”秦鳳歌試探道:“陛下如此深信不疑?可是就算是羅雲門細作也會有失察之時啊,就說我們的羅雲門掌門吧,不也有大意之時,竟讓我潛藏在羅雲門半年之久啊,可見羅雲門也沒有那麽嚴謹,還是慣會出紕漏的。”


  好像聽了什麽笑話似的,南成帝笑道:“你呀,還是小瞧羅雲門了,嘉寧年輕,是會出錯,但羅雲門幾乎不會出錯的細作也是大有人在的!不容小覷啊。你隻與羅雲門接觸了這麽一段時間,朕可是跟羅雲門打了一輩子交道了。”


  “陛下說得也是,是鳳歌一時輕狂了。不過,聽陛下所言,似乎陛下對羅雲門安插在北梁的細作很是了解啊,不然也不會這麽相信他們的能力吧?我也聽清源長老說過,其實外派在敵國的細作才是最厲害的,鳳歌還猜想,羅雲門不是有四刹嘛,這四刹啊,應是全部在北梁吧,不然何以得來如此機密的情報?恐怕一般細作是難以做到的……”


  她一邊慢悠悠地說著,一邊觀察著南成帝的臉色,她注意到,她提四刹的時候,南成帝沒有什麽反應,看來他對四刹並不了解。可後來順著猜是四刹獲取的這份軍機情報的時候,他的臉色有變,眼中有光微閃一下,不自覺地笑了,不是高興的笑,而是有些諱莫如深的笑,所以她猜南成帝的確知道獲取這份情報的是誰,且不是四刹,而是另有其人,甚至,也許這個人比四刹還要重要還要厲害。


  後來秦鳳歌大膽地推測,既然能這麽及時地得到這份軍機,就說明這個人在北梁扮演著十分核心的角色,因為他在北梁潛伏多年,對南珂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所以南成帝才會知曉他,甚至熟知他,而且對她都有所遮掩,證明此人是真的非常關鍵,稍有不慎泄露了身份,或有巨大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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