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意外重逢

  十五分鍾後，許昊帶著有些茫然的表情，坐在了那個名為“詩與遠方”的餐吧中。


  說實話，他並不討厭這些熱情的同學，隻是實在很難聊到一起。一行人嘻嘻哈哈，聊著最近新出的電影，許昊在其中就顯得有些尷尬，隻能跟著笑笑，不說話。


  不過……盛情難卻，他實在拒絕不掉對方的邀請。況且，今天晚上他沒有安排，如果隻當是蹭一頓飯，那倒也沒什麽。


  就當感受一下不同人的生活方式吧。


  坐在椅子上，許昊向周圍望去，整個餐吧的環境還是不錯的。客人不算很多，周圍很安靜。半露天式的結構，邊上是茵茵綠樹。形似音符的光點飄在空中，像水中浮動的霓虹燈，莫名有種燈紅酒綠的既視感。


  店中央有一個微型舞台，朦朧迷幻的光線穿梭其中，很有氣氛。


  某個由學生組成的樂隊站在上麵，哼唱著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許昊仔細聽了一會，整首歌的中心思想大概就是——“大學生活啊真傻逼，我愛的姑娘你在哪裏”，調子聽上去非常民謠，伴奏也隻有吉他和口琴。


  沒一會，整首歌結束，台上的燈光一亮，樂隊站起來鞠躬，店裏響起零零碎碎的掌聲。


  然而，許昊卻一下子愣住了。


  那個是……


  燈光亮起來後，舞台上那個抱著吉他的長發女生，實在眼熟得厲害。


  “……岑音？”


  ——那位新生校車上幫了他大忙的恩人，許昊實在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她。


  岑音似乎也發現了他，謝幕的時候愣了愣，都忘了要下台。還是她邊上的主唱轉過頭，在她耳邊打了個響指，她才回過神，帶著奇怪的表情走下去。


  下台之後，整個樂隊似乎不打算停留，徑直朝著門外走去。


  那一刻，許昊有點猶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追過去打個招呼。


  “怎麽了？你認識那個樂隊啊？”這時，邊上的高個女忽然開口，像是發現了什麽，帶著調笑的語氣說，“過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唄，叫他們來這桌，我請他們喝酒。”


  許昊愣了愣。


  “真的？”


  高個女卻一拍他的背，笑著說：“等什麽呢，還不快去。”


  許昊點點頭，從座位上站起來，朝著店外快步走去。日天還沉迷在一碗小魚幹之中，被這一連串動作驚起，抬頭，困惑地看著許昊的背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此刻大概是七點多，天已經全黑了。許昊追出門外，左看右看，周圍行人不少，那支樂隊已經不見蹤影。


  不過，他還來不及失望，就有人從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許昊轉過身。


  “嗨。”


  岑音雙手抱臂，站在他身後，臉上帶著狡黠的笑意。


  許昊被嚇了一跳，幾秒鍾後回過神，雙手插兜，點點頭：“……嗨。”


  ——事發突然，他忘了自己本來打算說什麽，可一時間又想不出別的話，隻好學著對方，極為簡短地打了個招呼。


  “嗯……”


  “那個……”


  大概因為眼下的情景實在是意外，雙方都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麵。於是，在打過招呼之後，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兩人張著嘴巴互看，卻都沒說出什麽來。


  這時，又一個身影從餐吧裏跳了出來。


  “聊什麽呢？來，菜都上齊了。”是高個女，她望了許昊一眼，隨後，便自來熟地朝著岑音招手，“妹子，你們剛剛表演得真好，過來我們這喝一杯吧。”


  她出現得雖然突兀，但卻打破了尷尬。岑音在一個愣神之後，馬上露出笑容，點了點頭。


  “好啊……不過我不喜歡喝酒。”


  “沒事，那就吃菜，我可喜歡你們剛剛那首歌了。”


  就這樣，岑音又進了餐吧。高個女則是一邊跟她聊天，一邊轉頭，看向許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眨了眨眼睛。


  ……啥啊？

  許昊撓了撓頭，一臉懵逼。


  他們又重新回到座位上，高個女一番介紹，一夥人又是鼓掌起哄，十分熱鬧。對此，許昊還是有點應付不來，岑音倒是很快跟他們聊了起來，最後甚至還掏出吉他，在廣告組的起哄下又彈了一段。


  一群人聊得很熱絡，許昊沒找到跟岑音說話的機會。


  最終，兩小時後，這個飯局才漸漸散場。


  高個女結完賬，廣告組的一行人在微醺的狀態下離開了餐吧。他們拍了一堆合照、自拍，許昊與每個人都加完飛信好友，揮手告別，一路目送，直到餐吧門口隻剩下他和岑音兩個人。


  岑音望著他們的背影，搖了搖頭。


  “呼……這幫人還真是不太好應付。”


  許昊聞言也笑了笑，點頭附和：“是啊。”


  “所以……你真的突破到了煉氣一層。”岑音轉過身，雙手抱臂，點點頭，“了不起。那天從校車下來後，我還以為我不會再見到你了。”


  許昊聳了聳肩。


  “我也這麽以為的。”


  “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把藥店給搶了嗎？”岑音一臉好奇。


  “怎麽可能……”許昊連忙搖頭，說，“是張薔學姐，她不是化學學院的嗎？我求了她一個忙，幫我從實驗室帶了好多學生自製的靈氣藥片。我靠那個突破才到煉氣一層。”


  頓時，岑音一臉驚訝：“你膽子可真大。”


  許昊笑著說：“是啊，差點就吃死了，還好我撐了過來。”


  “厲害。”


  二人離開餐吧，沿著小路前外走去，許昊有種如釋重負般的輕鬆。進入大學以來，他身上藏著太多的秘密了，普通人、吃假藥、日天……而現在，除了有關日天的一切，其他話題他可以暢所欲言，就好像腳上的鐐銬忽然鬆了大半。


  而關於岑音，他也有許多好奇。


  “你居然還會彈吉他。”


  “那當然。”岑音笑了笑，故作驕傲地抬起下巴，“我都學了快十年，要是還不會彈，不如吊死算了。”


  許昊聞言，撓了撓頭。


  “你會的樂器好多。”


  “也不算很多，就吉他、貝斯、長笛……”岑音攤手，露出無奈的表情，“雖然我的專業是鋼琴，但我鋼琴其實彈得很爛，全班倒數的那種。”


  許昊有些意外，不假思索地問道：“那你為啥選這個專業？”


  岑音聞言，語氣變得有些低落。


  “……我也不想選，都是我媽強迫的。”


  許昊撓撓頭，感覺自己好像又問錯了問題。


  石板路上，二人緩緩向前走去，小路越走越窄。最終，他們在路邊的一排長椅上坐下，點點星光從枝葉縫裏透出來。日天窩在許昊腿上，半睡不睡，愜意地眯著眼睛。


  “學音樂……應該比別的專業有趣得多吧。”許昊想了想，這麽說道。


  岑音微笑著搖了搖頭。


  “天天都要練的，哪有那麽好玩。”她右手托腮，望向一邊，“況且……整個行業的環境都不太好，畢業了能幹什麽？又不是人人都想當老師。”


  聽了這話，許昊忽然感覺有點好奇。


  “我看……靈界的娛樂產業不也挺繁榮的嗎？為什麽會沒前途？”


  “虛假的繁榮。”岑音卻還是搖頭，說，“你沒發現嗎？我們這一套東西都是從普通人那邊抄來的，產品用具、網站軟件……藝術圈子就更不用說了。靈界沒有屬於自己的音樂人，像市麵上那些流行歌手，直接把人間的歌原樣搬過來，套上自己的名字就能火，哪還有人願意自己去創作？”


  許昊有點訝異：“那……聽眾還吃這一套？”


  沒錯，他是見識過那些網站的換皮，但他以為修真者隻是懶，圖方便，可娛樂什麽的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難道修真者不知道普通人唱過哪些歌？

  “吃啊，大部分人都吃。”岑音無奈地攤手，說，“內網和外網是不相通的，一般修真者也很少在人間停留，因此隻有部分人了解這種現狀。像某些很火的電視劇，完全照搬人間電視劇的劇情人設，底下評論有一兩條說它是抄的，粉絲就能跟著罵出四五頁。”


  “聽歌更是一樣，人間的旋律搬過來，拚一拚，改一改，一般人又聽不出來。尤其是十幾年前的情況最糟，業界沒有原創的土壤，全在‘翻唱’，自己寫歌反而會被排擠恥笑。真正的原創音樂人隻能在地下酒吧表演，自娛自樂，連房租都掙不到。”


  許昊聞言，撓了撓頭：“那你們在酒館裏表演的歌……”


  “是主唱寫的。”岑音笑了笑，說，“雖然聽著是俗了點，但……好歹也是自己寫的嘛。”


  許昊想到那首歌，也跟著笑了幾聲。


  兩人沉默片刻，林間有悉悉索索的蟲鳴。


  忽然，岑音一摸手機，將那把木吉他從儲物空間裏拿了出來。她抱著吉他，將長發紮成馬尾，轉頭對許昊一笑：“聽歌嗎？”


  許昊點了點頭。


  於是，她左手按弦，右手輕撥，時而用手背敲擊共鳴箱，舒緩的旋律從中緩緩傳出。


  不知道為什麽，同一個人的吉他演奏，許昊卻感覺和餐吧裏完全不一樣。清亮的音色裏仿佛有種莫名的力量，天地間的靈氣都隨之微微共鳴。


  日天猛地張開眼，低垂的耳朵一顫一顫。


  方圓五米內都寂靜了下來，蟲鳴消散，鳥雀息聲，許昊感覺渾身上下一陣酥麻。


  這是……


  他的心中充滿意外，但又有種說不出的平和。曲子還在繼續，他好奇極了，但又不忍心打擾，隻好偷偷地用了一個靈目術，然後朝著岑音身上看去。


  他能看到，靈氣聚集在琴弦之上。岑音十指舞動間，靈氣猶如水波般一圈圈蕩開，與聲波一起，不動聲色地融進了範圍內的每一個生靈，自己身上的疲憊仿佛也隨之消除。


  麵對如此奇妙的曲子，說真的，如果不是怕驚擾到對方，許昊甚至想把橙子也叫出來，一起聆聽。


  三分鍾後，曲畢。


  許昊深吸一口氣，輕輕地鼓掌。


  “這是我自己譜的曲子，獻醜了。”岑音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地擺手，“不用這樣，在演奏仙樂方麵，我才剛入門，跟大牛們比還差得遠呢！”


  許昊收起掌聲，露出一臉的好奇。


  “……仙樂？”


  “嗯。”岑音點了點頭，解釋道，“區別於流行開來的凡樂，仙樂又是另一個概念了。它算是一種特殊的法訣，從舊時代傳下來，演奏者利用自身修為引動天地靈氣，奏響蘊含著神秘之力的樂章。剛剛那首曲子，我用的是平樂訣，可以疏通經脈，安撫心魔，算是最簡單的一種演奏手法。”


  許昊對此驚歎不已：“你們會這個東西，還怕畢業找不到工作？”


  “就是很難找。”岑音收起吉他，搖了搖頭，說，“靈界學仙樂的人千千萬萬，想出頭太難了。要不然就從千千萬萬人裏脫穎而出，成為大師，功成名就，要不然……你知道去年有多少自殺的仙樂師嗎？”


  “……不知道。”


  “九百多個。”


  許昊瞬間無言以對。


  這競爭也太激烈了吧……


  他剛剛聽岑音演奏，就已經覺得很驚豔了，那大師級的演奏水準又得有多誇張？


  “你們是不是還能用音波傷人？”想了想，許昊又這麽問道。


  “可以，我們學院有個教授就是專門研究死亡重金屬的。”岑音點頭，眼中流露出幾分崇拜，“我去旁聽過他一節課，可惜……校內禁止使用金戈訣，不然我可以換把電吉他，給你稍微表演一下。”


  許昊連忙搖頭：“不不不……沒關係，我就隨便一問，你不用給我示範。”


  “那好吧。”


  岑音露出遺憾的表情。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二人在長椅上聊了許久，時間緩緩流逝，夜色漸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許昊感覺時間可能不早了，便從長椅上站起來，伸個懶腰。


  “是不是快要熄燈了？”


  岑音也打了個哈欠，拿出手機：“嗯……快了，現在九點多，你打算回寢室嗎？”


  許昊想到還有秋實杯的競賽，點了點頭。


  “那好吧，我也要回去練琴了……”岑音見狀，也從長椅上站起來，揮揮手當作告別。然而，她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被忽然響起的嘟聲給打斷了。


  許昊也是一愣。


  他低頭抬手，隻見自己的儲物手鏈猛地振動了起來，一聲一聲警報般的“嘟”，從裏麵直接傳出來。


  愣了片刻，他連忙摸上手鏈，巡防隊的徽章便自動從裏麵蹦了出來。


  “巡防隊緊急集合！巡防隊緊急集合！學校北區出現了異常情況！附近的隊員請迅速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