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 真麵目

  入夜,偽裝成‘沐玖玥’的落水心正在鳳榻上安眠,卻忽而聽聞一陣詭異的窸窣聲。她一向淺眠,幾乎第一時間就醒了過來,微微眯起的鳳目閃過一道凜厲暗光,右手悄然摸索至枕下,緊緊握住藏在那下麵的一把匕首。


  唯恐東窗事發,鳳赭寒會不惜要了她的命。她早早在枕頭底下藏了一把匕首,為的是‘關鍵時刻’作防身之用。想不到今日還真就派上了用場……

  此時的落水心不禁有些懊悔臨睡前命令宮女熄滅了所有宮燈。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她隻能憑借敏銳的觀察力,隱隱捕捉到一抹悄然接近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卻一時分辨不出來者的身份。


  來人是誰?鳳赭寒?似乎不太可能。就算鳳赭寒發現了她是‘假冒’的,想殺她大可光明正大地誅殺,何必在深夜偽裝成‘刺客’,豈不是多此一舉?

  既然不是鳳赭寒,那會是誰?


  正在落水心的思緒百轉千回之際,那一抹鬼祟身影已如疾風般迅速而至。


  落水心緊閉雙眸,屏息而聽,憑著耳朵裏細弱得幾乎分辨不出的一絲絲聲響判斷這位不請自來的‘夜闖者’的動向。


  當黑影猝然罩下,她猛地彈坐而起,握緊匕首向‘不速之客’刺去。本想勝在‘出其不意’,卻不料,對方對她的蘇醒早已有所察覺,輕輕鬆鬆一個‘側身’就躲過了她淩厲的一擊。


  一陣帶有戲謔意味的低笑滑出那人的喉嚨。


  聽到‘熟悉’的笑聲,落水心臉色倏爾一白,身體以微不可察的幅度輕輕顫抖起來。


  幾乎同時,來人僅用指尖輕輕一點,一盞熄滅多時的宮燈就重新點燃。隱約的光影下,露出一張全然陌生的麵孔。


  臉雖是陌生,可周身散發出的氣息卻不會變。


  “我的好女兒,見到了義父,怎麽連聲招呼都忘了打?”


  冰冷刺骨的聲音驟然傳來,壓抑的低沉中,隱隱散發出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戾與危險。


  女子的心髒猛然一陣緊縮,勉強按捺著心頭的驚駭之感,用顫抖的聲音喚出一聲:“義、義父。”


  不會錯!站在她眼前的這個人正是慕容淵!雖然他此時完全是一副陌生的樣子……

  “好女兒,總算你還沒把我這老頭子忘得一幹二淨。”


  慕容淵陰陽怪氣的語調含著一絲莫名的諷刺。朝夕相處多年,落水心焉會聽不出他冰冷的聲音裏那一縷殺意凝聚的戾氣。


  隻在心裏稍一盤算,她即刻跳下了床,跪倒在慕容淵麵前,佯作出悔痛的模樣,強忍著凝聚在雙眼裏的淚水不流下來,期期艾艾地哽咽道:“求義父恕罪。不聽義父之言,擅做主張是水心的錯。可水心千錯萬錯,終歸不過是為了一個‘情’字。水心對鳳赭寒的情意,相信義父早已洞若觀火。我不甘心他被沐玖玥那個女人搶走,不甘心愛了多年的人從此與我天各一方,再無牽連,遂才一時錯了主意.……我以為,隻要沐玖玥死了,我就能徹底地取代她陪在心愛的男子身邊。是水心一時私心作祟,以至亂了義父計劃。水心甘願承受任何責罰!”


  這番話說得好不懇切!言辭間,更把一個女子為情所困的角色詮釋得入木三分。如果不是慕容淵早已看透了這個所謂義女的‘野心’,今日恐怕真會給她糊弄過去也說不定。


  嗬,為情所困?

  “起來吧!”


  輕歎一聲,慕容淵好似被她‘說動’了,先前淩厲的神色斂去幾分,隻是一雙漆黑的眸子隱有深不可測的光芒閃爍。轉身走出內殿,在桌邊尋了個椅子落座,隨手端起茶壺要為自己斟茶來喝。


  “讓我來!”


  跟著他走出內殿的落水心忙不迭執過茶壺,為他斟了杯茶,看似恭敬的動作背後,卻是她眸色間飛快轉動的一絲陰冷。


  沒想到老東西這麽快就找了上來!她本想,這幾日就要跟鳳赭寒攤牌了。待到她得到一切她想要的,再與鳳赭寒合力將這老東西置於死地,永絕後患。不料,她還是遲了一步.……

  “心兒,你不愧是我一手栽培出來的好女兒。有了你這無心插柳的一番作為,反倒給了為父一個更為‘名正言順’的理由可以得到這北漠的江山。”


  落水心看似不解地輕挑柳眉:“義父此話怎講?”


  “嗬嗬嗬……如今的你,已坐實了北漠皇後的身份。北漠太子又是你的親兒子。一旦北漠皇帝某一日暴斃身死,皇位順理成章會落到他兒子,也就是你兒子身上。到時候,這北漠的江山還不是我與你父女二人的囊中之物?”


  原來老東西想的是這個.……

  落水心略有些尷尬地牽動嘴角,“女兒當初隻是想要報複鳳赭寒與沐玖玥,倒沒想這麽多。還是義父思慮周全!”


  “嗯。既然你已經知曉了為父的計劃。接下來,該是你有所作為的時候了。”


  ~~?~~

  “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如既往,‘沐玖玥’選在每一天的同一時刻再度來到了天子寢宮外。不同的是,這一次她沒有被拒之門外,倒是被總管太監恭恭敬敬地請了進去。


  “皇上就在裏麵,已候了娘娘多時。”


  在總管太監的引領下,‘沐玖玥’來到了龍榻前,未及福身請安,雙目猝然捕捉到龍榻上男子孱弱憔悴的模樣,便是一驚!

  “皇上?才幾日不見,皇上怎就這般憔悴了?”


  靠坐在龍榻上的鳳赭寒衝著總管太監以及一應宮女略一揮手,眾人紛紛退出殿外。


  那之後,鳳赭寒銳利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輕扯的嘴角帶出一抹諷刺意味十足的冷笑:“我因何如此,你不是最該心知肚明?何故又來假裝不知?”


  聽了這話,女子眼眸輕閃,卻也不過瞬間就恢複了如常麵色。輕撩粉唇,似笑非笑間神色透出了那麽幾分冰冷的詭異。


  “鳳赭寒,你果然已經猜出了我的身份。”


  “你把玥兒怎麽樣了?”鳳赭寒突然激動起來,臉上表情倏地轉為陰暗,透出微許猙獰。


  女子黑幽幽的瞳孔閃爍些許意味不明的笑意,語聲輕緩,落在耳中卻叫人不由得心裏一涼,“咱們有言在先,可不是我把沐玖玥怎麽樣了。是她自己為救你們的寶貝兒子,不惜‘一命換一命’,這事可怨不得我。”


  當聽到‘一命換一命’的時候,鳳赭寒痛苦地閉上雙眼。


  見他良久地坐在那兒,維持著同樣的木然表情,仿佛心已經死了,落水心搖了搖頭,不禁嘖嘖一歎,“事已至此,你又何苦為了這麽一個狠心的女子痛心斷腸?為了救兒子,她不惜赴死,卻分毫也不曾考慮過你的感受。在我看來,她根本就不愛你。”


  鳳赭寒依舊動也不動,像極了冰封住的雕塑。


  落水心並不急著‘叫醒’他。沐玖玥的死對他的打擊一定很大。就讓他再痛上一時半刻,反正這麽多年她都等了,不在乎多等這一時。


  約莫過去了半個時辰,龍榻上的男子終於有了動靜。


  見他轉眸看向自己,凝然不動的表情沒有一絲波亂,然則整個人卻透出一股莫名的滄桑與悲涼。落水心粉唇輕勾,笑得嫵媚妖嬈,“怎麽樣,可想好了?”


  “說吧,你想要什麽。”男人的聲音低沉,仿佛醞釀著極強的風暴,戾氣盡顯於身。


  “我想要什麽,你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落水心不肯輕易回答,一雙含情的眸癡癡地望著他。即使麵容憔悴蒼白,他依然是個俊俏的男子。


  “剛來宮中那幾日,我每晚都去給你送羹湯。想來是你對當時的那個‘沐玖玥’全無疑心,才會照單全收地屢屢喝下羹湯。殊不知,我在羹湯裏摻入了慢性毒藥。這種毒藥不會瞬時之間要了你的命,可一旦發作,卻已是劇毒侵體。除非有我的解藥,否則你……必死無疑!”


  她才不要當那個女人的替身。她要的,是以落水心的身份,陪在心愛的男人身邊。可是她比誰都清楚,鳳赭寒對她恨之入骨,斷然不會分一點點感情給她。萬般無奈之下,她隻好出此下策,用‘毒藥’牽製住他。


  想活命,他勢必需要她的‘解藥’。而她不會一次性的治好他身上的毒。就這樣,慢慢的牽製著他。哪怕用他的虛情假意來換也好。這輩子,鳳赭寒身邊的女人隻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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