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 陌生似路人
因玖玥想念寒兒想念得緊，他們加緊路程，十幾天後就到了東越都城。
寒兒原是在宮裏來的。這不，瑤蕪一回到京中，迫不及待就讓沐崎焱將寒兒接到了皇子府。而得知這個消息，玖玥與鳳赭寒也是第一時間就趕到了大皇子府。
“公主！”
玖玥雙腳剛一踏進府門，菊清就已飛奔而至，哭得梨花帶雨、淚流滿麵.……
玖玥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曲彎手指輕刮了下她的鼻尖，忍不住調侃：“哭什麽？我是活著回來，又不是被人抬著回來的。”
菊清聽得雙眼冒火，急忙‘啐’了兩聲：“呸呸，公主就愛胡說八道。”
這時，玖玥的目光越過了菊清去，被一道小小身影吸引去了注意。
瑤蕪牽著寒兒的手慢慢走來。小家夥一雙水汪汪的大眼骨碌碌轉著，此刻正滿眼好奇地看著玖玥和鳳赭寒兩個人。忽然，像是發現了新奇玩意兒，指著鳳赭寒的眼大聲道：“眼睛.……一樣的眼睛！”
小家夥聲音清脆，眾人聽的清楚，自然也心知肚明他所指‘一樣的眼睛’是何故，都會心一笑。
唯有玖玥，聽了這話卻隻感到心酸！
寒兒這是把他們忘記了呢。
她蹲了下來，笑意含在嘴角，對寒兒伸出雙手，渴望地說著：“寒兒，讓娘抱一抱，好不好？”
豈料，寒兒小小的身子卻是向後一縮，竟躲到了瑤蕪身後，隻用裝滿陌生的大眼好奇地偷望著玖玥。
眼見主子露出了落寞的神情，菊清連忙擦幹眼淚，小跑著上前將寒兒一把抱起，來到了玖玥麵前。
“世子，這是你的娘親啊。世子乖，讓娘親抱抱好不好？”
寒兒平素最聽菊清的話，可是這會兒卻意外對玖玥充滿了排斥，竟是小臉一轉，抱緊了菊清的脖子，說什麽也不肯讓玖玥抱。
玖玥的表情立刻變得有些僵硬，心裏更是說不出的酸楚。
但這又怪得了誰呢？寒兒兩歲的時候，她這當娘的就狠心離開了他。他還那麽小，她又怎敢奢望他會記住自己，甚至不假思索地再一次接受自己。
沐崎焱走了過來，輕拍了下她的肩膀，語帶安慰：“慢慢來，不急！”
玖玥則是微不可見地輕扯嘴角，眉眼之間的落寞隱隱可見。
一年的空白期足以令一個僅僅兩歲的孩子忘記娘親。所有人都勸著，玖玥自己也知道：孩子太小。何況她一離開就是整整一年，孩子會忘了她也無可厚非。
可理解歸理解，玖玥仍是難掩神傷。
更怪的是，相比起她這個親生娘親，寒兒居然更願意接近鳳赭寒！這令玖玥深深費解的同時，心裏也越發的不是滋味。
看過寒兒後，玖玥偕同夫君入了皇宮，拜見已多時不見的父皇。
兩人雙雙跪在沐雗麵前，磕了三個頭。
“起來吧。”
沐雗的聲音淡淡的，唇角微微含笑揚起的弧度也並不熱烈。細看之下，那眉宇之間的神色卻帶了別後重逢的欣然暖意。
見了父皇掛在頰邊的笑，玖玥隻覺得一顆心暖烘烘的。看到父皇身體仍舊健朗，她感到欣慰的同時，更多的卻是自責。怪自己陪在父皇身邊的時間太短，更怪自己不能夠‘承歡膝下’，長久地伴在父皇左右.……
“玥兒，你去皇後那裏坐坐吧。”
美眸微微一閃，玖玥心知肚明父皇故意把她支開是有話想要單獨囑咐鳳赭寒。遂也不多問，就順從地退了出去。
沐雗賜了坐給直挺挺站在麵前的鳳赭寒。關於他和玥兒的過往，他略有耳聞，卻始終難知詳細。聽說，鳳赭寒失去了從前作為‘宮肄宸’的記憶，一度連玥兒都給忘得幹幹淨淨。若非玥兒千裏尋夫，隻怕他們小兩口再無相聚之日……
他一直都知道這小子非池中之物。如今的他，身為北漠首屈一指的寒王，身份已然今非昔比。北漠上下更是一致推崇他為帝皇的不二人選。偏這小子不愛江山隻愛美人.……
端起茶盞，用碗蓋輕輕劃開浮飄在上的茶葉，沐雗輕抿一口溫度適中的茶湯。放下茶碗的同時，淡然開腔：“聽聞你無意成為北漠君皇，隻想帶上妻兒逍遙避世，果真如此？”
“小婿確有此意。”鳳赭寒恭謹而答。
聞言，沐雗的眼睛眯了眯，有種莫名深邃而悠遠的光芒一閃而逝。片刻的停頓後，他再度開口，聲音雖淺淡，落在耳朵裏卻有種叫人無法忽視的力度。
“當初既然選擇揭竿而起，你可有想過這麽做的後果？”
不等鳳赭寒回答，他又自顧自地說：“一種後果，是你敗。成王敗寇，屆時，你唯有死路一條；另一種後果，是你勝。然而，並不是勝利就代表著終結。你該想到的也絕不應該僅僅隻是自己。國不可一日無君，這種顯然的道理相信不必我說，你也應該清楚吧？”
“小婿謝嶽丈大人不吝賜教，必當認真忖度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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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父皇的意思是要你繼承皇位？”
返回大皇子府的途中，聽了鳳赭寒的一番轉述，玖玥不禁微微有些愕然。
父皇素來不是會‘多管閑事’之人，何況又涉及旁國，他更應該避忌著不是嗎？卻為何……主動提及此事？
鳳赭寒點點頭，籠罩了一層幽暗晦澀的麵容散發出絲絲涼意。
他其實能夠體會，嶽丈大人之所以有如此舉動全然是本著一顆愛民之心。否則，北漠如何，又與他何故？
恰如嶽丈所言，國不可一日無君。雖然他當初揭竿而起是被逼無奈，可做就是做了，他不能一味的隻知逃避責任。也該認清：若非他當初的一個決定，北漠也不會落得今日無君無主的尷尬境地。隻怕現在的鳳城連同皇宮內外已經亂作一團.……
可是……當皇帝？一則，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成為北漠皇朝的‘主宰’。當初之所以回到北漠認祖歸宗並為了皇位汲汲而爭，全是因為受了慕容淵的蒙蔽，並非他主觀所想所願。
二來，他始終知道玥兒向往自由無拘無束的生活。一旦他當了皇帝，玥兒避無可避地會成為一國皇後。那麽餘下大半生就隻能在宮中度過。這絕非玥兒所想所願！難道他就忍心看著玥兒陷在那四方的天地裏，終日鬱鬱寡歡、度日如年嗎？
此時的鳳赭寒猶如身墜雲霧之中，神思困頓，思緒更是混亂不清。
輕輕的，一隻溫軟柔荑輕附在了他的膝蓋上。鳳赭寒不解的抬眸，剛好撞進一雙清漣似水的眸子裏。
玖玥的唇微微勾著，帶一點俏皮可愛的弧度“要不咱們試試？”
鳳赭寒眸色微動，濃眉微微向上挑著，似在做無聲的詢問。
試試？試什麽？
女子唇角翹起的弧度莫名一深，“我還沒做過皇後，不知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母是何滋味。試一下，也未嚐不可！”
“玥兒？你可是真心的？”鳳赭寒的神情微微僵滯。
“當然！這種事情也是能隨便拿來開玩笑的？我想，當個皇後應該不難吧？”
“可是.……這麽做，我們自此就要陷在皇宮裏，再也出不去。這樣也沒關係嗎？”
“誰說我們出不去的？”衝他俏皮地眨眨眼，玖玥的臉上寫著‘陰謀’兩個字，“等個十年八年，寒兒大了，就把皇位丟給他去坐，我們照樣可以出去雲遊。”
此時，年僅三歲的小寒兒渾然不知自己就這麽給娘親‘賣’了。
回到大皇子府，正趕上用晚膳。菊清為了緩和玖玥和寒兒的母子關係，將寒兒愛吃的菜都一股腦地夾進碗裏，然後把碗遞給了玖玥，其用意再明顯不過。
“寒兒，娘來喂飯飯，好不好？”
玖玥試圖與寒兒打著商量，連菜帶飯的舀起些，溫柔地送到寒兒嘴邊。豈料，你小東西竟是一點麵子也不給，“我要姨姨喂，要姨姨喂！”他口中的‘姨姨’，正是菊清。
為了方便玖玥與寒兒親近，菊清特意躲開了。寒兒左右環顧，發現不見了‘姨姨’的身影，立刻咧開嘴哭了起來。這可把‘藏’在外頭的菊清心疼壞了，幾乎立刻就要衝進去勸哄哭得傷心的小主子。可到了門外，卻又戛然止住腳步。
不能去，去了就隻能‘功虧一簣’。必須讓小主子試著熟悉並且接受公主。隻有這樣，他們才能夠找回流失的母子之情。
不能心軟，決不能心軟！
寒兒到底也僅是個三歲的孩子，表達上直接而又純粹。哭了一會兒，見菊清依然沒來，他也就放棄了。骨碌碌轉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看了眼玖玥，又看了看她端在手裏的碗，那裏都是他愛吃的菜.……
瞧見他盈滿渴望的小眼神，玖玥心領神會地立刻將放了飯和菜的湯匙遞至他嘴前。果然這一次，寒兒張開嘴乖乖地吃了。
門外偷偷看著的菊清，也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一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