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 最後的機會
被她看穿想法的瑤蕪，除了一瞬間的錯愕與驚慌，倒是很快恢複了平靜。
“這怎麽能叫‘不守承諾’呢？玥兒，你是答應了西楚皇帝不主動去見鳳赭寒。而我們此番回去東越是為了見寒兒，這與不見‘鳳赭寒’根本形不成任何衝突。”
既然被她看穿了，瑤蕪索性把話挑明了說。橫豎，她就是不能看玥兒再如此消沉下去了。
“玥兒，眼見著一年之期降至，難道你就不害怕也不擔心嗎？別怪我說話直，你躲在這大山裏頭，過著避世一樣的生活，他鳳赭寒是人而非神，要怎麽才能找到這裏呢？這根本是難為人嘛。天下之大，要找一個人形如大海裏撈針，尚且不易。偏你還躲到這裏來，任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藥王穀’這個地方的。是你親手阻斷了你們的重逢之路，那麽在未來的日子裏，你是想自責傷心而死嗎？”
瑤蕪這番話不僅直白，且字字句句刻骨誅心，更是一語戳中了問題的關節！
正埋首繡著小鞋的玖玥一個失神，被針尖狠狠刺進手指肚，疼得她不由瑟縮了下。
瑤蕪這時忽然上前，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小鞋和針線，扔在一邊，含怒的聲調不覺揚高：“玥兒啊玥兒，枉你聰明絕世，怎就現在糊塗起來？這是你自己的幸福，你不爭取，難道還等著幸福主動來送上門嗎？未來的幾年、十幾年乃至幾十年，沒有鳳赭寒的日子，你真的能活嗎？哪怕孤獨終老，你也沒關係嗎？”
玖玥依舊沉默不語，站起，從瑤蕪身邊走過，步履輕緩地走至門前，打開門，微仰起頭，遙遙看著漫天的星辰和缺了半邊的孤月。突然發現，自己正如那孤月，任憑漫天的星辰為伴，卻也始終期許著圓月之時的完滿。
嗬，瑤蕪的話真是一針見血！更是她避之不及連想都不敢想的問題關鍵！恰如瑤蕪所問：沒有他，她真的能活嗎？
沒有他.……沒有他.……
玖玥激靈靈打了個冷顫，血色亦從臉上一點點褪盡。
或許，瑤蕪說得沒錯，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更不能再消沉被動！她一直期許甚至堅信鳳赭寒會找到自己，那麽倘若最終的答案與她的期許背道而馳呢？藥王穀屬偏幽之地，怕是任由寒想破了腦袋也不會想到這裏吧？
忽然間，她像是豁然開朗，轉身快步走至瑤蕪麵前，給了她大大的一個擁抱。
“謝謝！”
瑤蕪輕拍她的背，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般的笑容：“想通了就好！”
玖玥確是想通了沒錯。她是答應了宇文拓不主動去見鳳赭寒，可卻沒說她就必須得在同一個地方被動得等待鳳赭寒來尋。
“明日一早，我就啟程返回東越。”
或許，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
找不到.……
聽了兵卒一次又一次傳回令人失望的消息，鳳赭寒的臉也一天比一天寒沉。
距離上一次宇文拓說他僅剩不足三月的時間，又過去了兩個月。也就是說，餘下的時間連一個月都不到。而他，竟然連玥兒的半點消息都不得！
去過西楚後，緊接著他就快馬加鞭地趕去東越。可得到的，同樣是令他失望的消息——玥兒根本不曾回去東越！
不在西楚王宮，更不在東越，那她會在哪兒呢？
而他目前僅能做的，是漫無目的的尋找！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的畫像告示，他懸以重賞，任何給到他重要線索的人都能得到百兩銀子的厚賞。可即便如此，玥兒仍是杳無音訊！
“主子，我已在客棧預定好了房間，您去歇一歇吧。這裏，有我和姐姐幫您盯著，一有消息，立刻向主子稟告。”
阿伊莎話音方落，緊接著是姐姐阿迪萊的勸說：“是啊王爺，您已經連續五六日不曾合眼了。即便是鐵打的身子，隻怕也禁不住這樣的折騰？萬一把您自己病倒了，要怎麽找尋女主子？”
然，任憑她們姐妹如何勸說，鳳赭寒宛若聽不到一般，依舊隻是怔怔地站在大街上，黑如鐵板的麵容，仔細看的話，不難發現眉眼之間的一絲絲悵然若失。
阿迪萊和妹妹相視一眼，姐妹二人俱是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
可要怎麽辦才好？照此下去，隻怕女主子還沒找到，女子倒先雷倒了……
正在姐妹二人一籌莫展的時候，不遠處發生的一幕同時吸引了她們的目光。
“姐姐，我瞧著那人好生麵熟.……”
阿伊莎一邊嘀咕著，一邊絞盡腦汁地想。真的好麵熟，是誰呢？
還是阿迪萊的記性更好些，隻一眼看過去，就已辨認出對方的身份。
“是那位劉神醫！”
“對對對，就是他！”阿伊莎連聲附和。愛湊熱鬧的她見有熱鬧可看，不等阿迪萊製止，已經一溜煙地跑上前去。
“又不是不給你們銀子，不就喝了你們一壇酒嗎？我說了，今日銀子剛好沒帶在身上，明日我取了補給你們就是了，何必這樣呢？”
劉炳，不，已恢複本名的蕭萂瞧著幾個凶神惡煞一般的夥計，試圖打著商量！
“少他娘的廢話！今日你不給酒錢，就別想走！”
“誒，你這嘴裏怎麽不幹不淨的？銀子我又沒說不給，這不是剛好身上沒有嗎？”
“沒有？兄弟們，給我打！”
原本正抱著雙手站在圍觀的人群裏看熱鬧的阿伊莎，一見打了起來，不禁微微變色。
要不要管啊？
“你們好不講道理！我都說了明日會把銀子補給你們，怎就動起手來？快住手，快住手，這樣會打死人的。”嘴上說著會打死人，其實那些人的拳腳卻根本不曾落到蕭萂的身上。隻見他看上去雖是無措慌張的四下逃竄，卻巧妙地將對方拳腳隔絕在外。身手如此詭異，阿伊莎斷定，此人必定武功蓋世！
忽然，阿伊莎靈機一動。這位劉神醫是認得女主子的。會不會有一種可能.……他知道女主子在哪兒？？？
這麽一忖度，她臉上的幾分玩味之色立刻消失不見，也終於不再冷眼旁觀的看熱鬧，而是走上前，一腳踢飛了正準備在身後對蕭萂下黑手的人。
“不就是一壇酒嗎？銀子我給了！”
說完，她從袖口取出一粒碎銀子扔在了地上，然後扶起看似狼狽實則一點事也沒有的人，瀟灑離開。
鳳赭寒見到蕭萂，顯然有些意外。蕭萂隻就嘿嘿一笑，眨了眨眼，忽然冒出一句：“小子，我酒癮犯了！”
自是知道他嗜酒如命，聞言，鳳赭寒倒也不囉嗦，隻就吩咐了阿伊莎：“幫大伯尋家客棧，另外再給他買件衣裳，讓他好好的梳洗一下。讓掌櫃的奉上最好的酒。”
蕭萂本來隻是想喝酒，真沒想梳洗什麽的。這會子聽他一提，不禁低頭審視了自己一眼，結果發現衣裳剛剛在地上‘打滾’的時候沾滿汙垢，皺巴巴的，破布一般，還真是夠狼狽的。
罷，梳洗就梳洗。不過.……這就想打發他？可沒那麽容易！
“小子，你我已許久不見？難道你不該陪我喝上一杯嗎？”
蕭萂突然的要求，別說鳳赭寒，連阿迪萊阿伊莎兩姐妹都愣住了。
連日來，主子一心撲在找尋心愛之人這件事上，早已筋疲力竭，哪裏還有多餘的精力和工夫去陪他喝酒？這人怎麽……也沒個眼力見？
阿伊莎看了眼‘耍賴’的人，不禁暗暗有些後悔所謂的‘仗義出手’了。早知他這麽蠻不講理，幹脆就讓那些人教訓一下他。
然，與她的想法不同，鳳赭寒則是頗有深意地睨了蕭萂一眼。
大伯並沒問他在這裏做什麽，也對他們的‘不期而遇’似乎一點都不驚訝，這是否意味著……他對自己在此的目的早已‘洞若觀火’？那他就該知道久尋不到玥兒的自己有多焦急？卻偏要選在這時要求自己陪他飲酒？究竟是‘無心之失’，還是‘別有深意’？
“大伯教訓得是，我欠考慮了。”
聽了這話，阿伊莎瞪大了雙眼，有些不解又錯愕地與姐姐相視一眼。主子居然答應了！
阿迪萊同樣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比起什麽表情都寫在臉上的阿伊莎，她冷若冰霜的麵孔通常都是喜怒不形於色，故也看不出有何異樣。
這可把蕭萂樂壞了！他嗜好飲酒，可卻因日日隻能獨酌而覺得‘憋屈’。今日倒好，有人‘自願’陪他共飲，可不要樂壞他了？
與其說是‘飲酒’，在阿伊莎看來，根本就是在‘灌酒’！
也不知那位神醫大伯是故意的還是怎麽，一個勁的給他們主子灌酒。他們喝酒用的的是大碗，對尋常人而言，這一碗酒下肚就已經夠嗆了，偏偏，主子還是一碗接著一碗的喝.……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終於看不下去的阿迪萊冒著受到責難的風險，站出來溫言相勸：“主子連日來都沒吃過什麽東西，空胃之下再喝這麽些酒，隻怕身體受不住。”
阿伊莎接著姐姐的話也急忙附和：“就是就是。主子身負重責，不比那些整日遊手好閑的閑散人，您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說到‘閑散人’的時候，她有意無意地朝蕭萂掃去一眼，影射意味十分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