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決意離去
皇帝醒了。要對‘恩人’論功行賞時,玖玥卻並不貪功,而是把救活皇帝的功勞如數歸在了鳳赭寒身上。就當.……她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皇帝醒後,以‘衝喜’之名,令鳳赭寒與韓家千金盡快完婚。
四月初五這一日,就是寒王殿下與韓家千金成婚的大日子。鳳城裏的勳貴豪門傾巢出動。皇帝聖體欠安,故遣其兄長定王為鳳赭寒主婚。
“我的好殿下,吉時都快到了,您怎麽連衣裳還沒換?”
快步走入內室的王釗是鳳赭寒的親隨。說是親隨,也就是個跑腿的角色,誰叫他連個三腳貓功夫都不會,也隻能跑跑腿了。好在,他夠機靈,辦事也不拖泥帶水,這才得了鳳赭寒的信任。
見負手立於窗前的自家殿下仍穿著常服,王釗急得兩道眉毛皺成了‘八字’,忙不迭將大紅的新郎禮服捧到主子麵前。
“殿下,喜轎就快到王府了,賓客們也都到了,您趕緊換衣裳吧。今兒是您的大喜日子,總不好您這個‘主角’姍姍遲到吧?平白惹了笑話。”
王釗見鳳赭寒仍無換衣的打算,牙一咬,幹脆伸手去解鳳赭寒的腰間束帶。
豈料,鳳赭寒卻突然向旁邊撤開一步,丟下一句“告訴他們,婚禮不舉行了。”就急如星火地飛奔出去。
“不……不舉行了?”饒是王釗思緒敏捷,這會兒也遲了好幾拍才勉強反應過來,一張臉登時煞白,眼睛瞪得溜圓,大驚之下,連聲音都變了調,“別呀,我的好殿下,都到正日子了,您怎麽能說不結就不結了。殿下,王爺,我的爺,小的叫您爺爺了,您快回來.……快回來.……”
全然不顧自己丟下的‘爛攤子’,鳳赭寒衝到馬廄,牽了自己的馬‘追風’,從側門離開王府,揚長而去!
彼時,往城外行進的馬車裏,坐著三個女子,分別是玖玥、左爾嵐和菊清。
玖玥懷中抱著不足周歲的小寒兒,一路隻是低著頭逗孩子笑。
和她的‘悠然自得’相比,左爾嵐和菊清的表情則明顯有些局促不安。就在昨天晚膳時,玖玥突然宣稱隨兄長返回東越,且翌日一早就啟程。
左爾嵐、菊清等人完全是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乍然獲知她的決定,少不得會錯愕、驚訝乃至無所適從。
後來,左爾嵐自夜離那裏聽聞那個人預備今日成婚的消息,才明白了玖玥的一番‘苦心’。不走?難道要留下‘自取其辱’嗎?可是,就這麽走了,她又覺得不甘心,為玥兒感到不值得。
“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一時沒忍住,左爾嵐竟把心中想法說了出來。
菊清正在玖玥倒茶,聞言,手一抖,茶壺險些掉在地上,忙給左爾嵐打了一個眼色,然後急著轉開話鋒:“公主,您那位義父怎麽不隨咱們一起回去?您不是說,除了您,他沒有其他親人了嗎?”
宮玨的身份,對菊清而言仍是個‘謎’。大約一個月前,玖玥隨大軍回到鳳城,就帶回這麽一個人物來,聲稱是她在軍中認下的義父。
說來古怪得很,公主的那位義父特別喜歡小世子,每日總要有兩三個時辰陪在小世子身邊。哪怕小世子在睡覺,他也會癡癡地坐在一旁看著,簡直把小世子當成了‘心肝寶貝’一樣。
原本,菊清以為返回東越,那位‘公主的義父’也一定會跟隨呢。要知道,公主在東越皇城是多麽‘高貴’的存在。那人沾了公主的光,說不定還能青雲直上弄個什麽官來當當,豈不是天大的恩惠!
提到宮玨,玖玥的麵容不覺有微許暗淡。
昨晚,她曾找上義父,語重心長地挽留。義父當時並未給她一個明確的回答,她隻當他同意了。誰知.……今日一早,卻被告知義父已經悄然離去,甚至連封書信都不曾留下.……
大約,義父過慣了自在逍遙的生活,不願回到帝都那個束縛之地去。又或者,他是害怕.……害怕回去後又會想起過去的種種,徒增煩擾。與其時刻活在痛苦的回憶裏,糾結心痛,不如就以張龔的身份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起碼那樣,心會更快樂!
“不過,那西楚太子是怎麽回事?這都出了鳳城,咱們兩隊人馬也該‘分道揚鑣’了,可我看著,他還跟在後頭,該不是要跟我們一起去東越吧?”掀開簾子看過後的左爾嵐,不解地嘟囔著。
“他喜歡跟,就讓他跟吧。”玖玥的語調溫潤寧逸,可是微涼的聲音落到耳朵裏,卻是說不出的冷漠。
左爾嵐掀開遮擋窗子的小簾,殷殷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隨著一身白衣騎馬緩行的夜離,眸子裏有一層柔柔的水波沉浮晃動,神色卻是悵然。
癡心追隨玥兒的,又何止西楚太子一人?
忽然感覺胸口一陣悶痛,左爾嵐放下了簾子。剛巧此時玖玥抬頭看她,將她神色間來不及掩去的悵然失落盡數攬於眼睫之中,不覺就是一聲輕歎。
嵐嵐是個不懂掩飾情緒的,她對那個人的情意都寫在臉上,偏,那個人看不見。而自己看了,也隻能裝作不曾看見。
看來,找個時間,她得同夜離好好聊上一聊了!
行了近一個時辰,沐崎焱決定暫時在原地歇一歇,哪怕他們並不累,可玥兒有傷在身,加之,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顛簸的馬車裏,要如何哺喂孩子?
玖玥和左爾嵐下了馬車,菊清則留在車廂裏抱著孩子。不一會兒,乳母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登上馬車,作勢哺喂孩子。
坐了一個時辰的車,這會兒剛好可以直直腰,左爾嵐可是求之不得。馬車裏到底空間有限,實在有些憋屈。哪比得外麵,這天高地闊的,連呼吸都清新得很。
宇文拓命人送過來一個食盒,裏麵是滿滿一食盒精致的點心。左爾嵐挑撿了兩塊來吃,玖玥則是看也不看……
“玥兒,其實這位西楚太子……”
左爾嵐本是想說宇文拓這人也挺不錯的,可話剛一出口,就被玖玥一記涼涼的目光給瞪了回去,訕訕地一笑,隻好繼續吃她的點心。
其實,她是想勸一勸玥兒。‘宮肄宸’已成了‘陳年往事’,可日子總還好過下去,玥兒總不能一直停留現在,原地止步吧?有的時候,放開眼界去看,說不定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歇了會兒,覺得乳母應該喂得差不多了,玖玥作勢要重回馬車。卻在這時,耳中飄進漸漸馳近的馬蹄聲,令她心弦不覺揪緊。
“誒,那不是宮.……鳳赭寒嗎?”
喃喃念出這個名字,左爾嵐不安的視線飄向玖玥。不是說寒王今日大婚嗎?怎麽放著美嬌娘不顧,卻追著他們來了?難道是.……浪子回頭?
這樣的念頭,她也隻敢在心裏想一想,說出來,怕玥兒難過。
鳳赭寒騎馬飛馳而來。也虧得他們這一行人在此歇了一歇,否則他怕是還不能這麽快就追趕上。
見來人是他,沐崎焱冷著臉走至路中央。
彼時,鳳赭寒一人一騎已到了近前,卻被沐崎焱擋住去路,隻得焦急用目光搜尋著那一抹妍麗的身影。
“寒王來錯了地方吧?聞悉寒王今日大婚,該留在府中才是。若是有意為我等送行,隨便派個什麽人來聊表心意即可,又何須王爺親自來這一趟?耽擱了成親吉時,豈不要折煞我等?”
沐崎焱的話句句帶刺,一絲的情麵也不留。
“我有話同詠陽公主說,還望大皇子行個方便。”目光鎖定著不遠處的身影,鳳赭寒語聲急切。
沐崎焱聽罷卻是嗤嗤一笑,冰冷的笑容劃過嘴角,帶出刀鋒般的凜厲森寒。
“寒王說笑了。今日寒王大婚,我妹妹也將回到東越。自此,你二人橋歸橋路歸路,已沒有任何牽扯,寒王有話,不妨還是回去對你的寒王妃說吧。”沐崎焱語鋒犀利,寸步不讓。
鳳赭寒不由得急了,竟跳下馬,向著不遠處的美麗身影飛奔而去。
“攔住他!”
沐崎焱一聲命令,帶來的百餘人親兵一呼啦地便向鳳赭寒湧了過去。
“我不想大開殺戒,滾開!”
鳳赭寒大吼一聲,腮邊肌肉不受控製地跳動幾下。但那些親兵隻聽令於沐崎焱,又豈會真的讓開?
眼看著,雙方即將動起手來,左爾嵐那邊卻突然驚慌失措地喊出一聲:“玥兒,你要幹什麽?”
循聲望去,隻見,沐玖玥已翻上馬背,朝著不明方向奔馳而去。馬蹄飛奔,揚起了一路煙塵。
幾乎同時,夜離也跳上馬作勢要追,卻有人比他動作更快.……
看著騎馬揚長而去的鳳赭寒,親兵頭領走到沐崎焱身邊,低聲詢問:“大皇子,還追嗎?”
隨著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沐崎焱冷冷地丟出一句:“由著他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