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故意
“伯伯,怎麽樣?玥兒她怎麽樣?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劉炳甫為玖玥看過脈,左爾嵐的詢問聲就迫不及待地在一旁響起。
劉炳沒理她,卻是冷哼了一聲,站起來背著手就往外走。走到一半,戛然止步,沒好氣地拋出三個字:“別裝了!”
裝?什麽意思?誰裝什麽了?
左爾嵐正要追上去問個究竟,冷不防聽到床上有細微的窸窣響動,忙轉過頭來看。當看到床榻之上原本緊閉雙目、凝然不動的玖玥竟然睜開了雙眼,她激動地大吼一聲:“謝天謝地!玥兒你終於沒事了!”
玖玥輕扯嘴角,嗓音盡管有些沙啞卻依舊輕靈動聽。
“苦肉計而已,我能有什麽事?”
“你沒事我就放.……”話到一半,左爾嵐恍然意識到自己好似錯過了什麽,“苦肉計?這是什麽意思?”
看到玖玥想坐起來,她忙在她身後墊了個軟枕,卻在此時,腦中一道靈光閃過,“難不成……你是假裝的?”
玖玥但笑不語!
左爾嵐卻是有些氣急敗壞。先前隻顧擔憂,腦子形同打結,根本想不了那麽多。此刻靜下心來,才隱約從中覓出一絲端倪。
是啊,她怎麽就沒想到?即便玥兒中了那雅蝶卑鄙的算計,掉入枯井之中。即便等候在公主府外的初一礙於身份,不得進出。可隱於暗處的夏秋冬三人,卻不可能也對玥兒的‘遭遇’視若無睹。據她所知,那三人的輕功出神入化,想要悄無聲息地進入公主府根本不在話下。可他們卻一直不曾出現,由著玥兒落入枯井之中。想來,隻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他們不似尋常的舉動……
“是你不準夏秋冬他們三個救你出來的?”
玖玥挑起柳眉,略有些意外素來不擅這些彎繞思量的嵐嵐竟然這麽快就想明白了關竅。
見她這個時候了還能笑得出來,一股無名火噌的冒上頭頂,左爾嵐簡直快氣炸了。
“還笑,你還能笑得出來?玥兒,你到底為什麽這麽作踐自己?明明可以不去,你偏要去。哪怕落入陷阱,明明可以馬上出來,你偏不。在那陰冷的枯井之中竟然一待就是幾個時辰,身體怎麽能受得住?你不憐惜自己,難道也不替我們想想嗎?都幾個時辰了,你還沒回來,可知我有多心焦?”
若非夜離攔阻,她怕是早與那雅蝶郡主打成了一團。那事態,可真就演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別生氣,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玖玥試圖勸慰。可她不勸還好,這一勸,左爾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現在是好好的。我們若是不去呢?你要怎麽脫身?就一直在枯井裏呆著不成?”左爾嵐越想越氣。看著玥兒平素挺精明的,怎地倒犯了糊塗?
“我知道你們一定會來!”
玖玥的口吻平靜又甚是篤定。夜離,她尚拿不準,不過嵐嵐……時間一長,必然憂心她未歸,那麽找上公主府也就成了理所當然。
左爾嵐見她明明落難,卻好似將一切都把控得當,不由得好奇相問:“玥兒,你明明可讓夏秋冬幾個救你上來,卻為何.……偏要我們闖去解你圍困不可?你是否.……在籌謀著什麽?”
雖她與玥兒是摯友,然往往很多時候,她卻對玥兒的心思根本捉摸不透。隻知,玥兒心思縝密精敏,即便受困也必當設法脫身。會拖至他們去才脫身必然有她的‘緣故’。
玖玥斂去唇角笑容,眼中神色驟然凝入了一絲冷厲。將自己在儊懿公主院外所見,原原本本地相告。
“所以,你懷疑儊懿公主和宮肄宸父親是相識的?”
“不是懷疑,是確定!”玖玥眼中精光閃爍,語氣很是堅定。當時花瓣紛飛簇成的兩字,正是‘宮玨’二字。若非儊懿公主與宮玨從前相識,又怎會獨獨揮灑花瓣在地上寫出了這兩個大字?
“可是這.……又與你後來所為有何關聯?”左爾嵐絞盡腦汁,也難對玖玥所為找出合理的解釋。
玖玥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話音溫潤寧逸:“我總不好衝進去追問儊懿公主。且不說唐突與否,儊懿公主與我不過隻有那麽一麵之緣,又怎會對一個近似陌生之人盡述往事?”
一道靈光自左爾嵐腦海裏飛快閃過,她隨即露出恍然之態,“我明白了。所以你設計這一出戲,是想引得儊懿公主親自上門。到時,談聊間,你就可自然地詢問關於她和宮將軍之間的‘過往’!”
玖玥對她投去讚賞的一瞥。不錯,開竅了呢!
“可是,你怎麽就確定儊懿公主一定會來?”左爾嵐仍覺得她未必就能心願得償。儊懿公主是什麽身份?真會為著這麽一點‘小事’就親自登門?
“因為她不想唯一的女兒出事!”玖玥的語調不高,卻透著絕對的自信。雅蝶此番設計謀害於她的事態,可大可小,端看她的態度。若是她難忍憤怒,執意要將事情鬧大。隻怕儊懿公主那裏也不好收場。權衡之下,儊懿公主唯有放下身段,前來遊說與她,盡量避免事態擴大化。否則,單從她一國公主的身份,也夠那位刁蠻任性的雅蝶郡主吃個大虧的。
話音剛落,初一就走了進來。
“儊懿公主來了,主子要見嗎?”
玖玥挑眸看了左爾嵐一眼,嘴角是信誓旦旦的笑容,像是在說:看,這不就來了!
左爾嵐再一次打心底佩服起玖玥的‘老謀深算’,不,是足智多謀。真有她的,居然連儊懿公主一定會來登門拜訪都想到了,還所料精準。
毫無疑問,玖玥又賭贏了一回!
府裏雖有下人,卻沒個管事的。左爾嵐隻好暫代‘管家’之職,恭請儊懿公主入內。
儊懿公主一襲颯然騎裝,走起路來步步生風,果是女中英豪!
入了閣內,見坐在軟榻上的玖玥要起身相迎,她忙以手勢製止:“詠陽公主不必拘禮。身體尚未養好,莫要動了!”
玖玥也不勉強,聞聲便呈了她的好意,就勢又倚坐回去。與此同時,微抬了下手,“公主請坐!”
聽她聲音浮虛,猶帶虛弱,儊懿公主蹙了下眉頭,眼底的愧疚之色隱隱可見。甫一落座,便張口致上歉意,言辭真誠,絲毫聽不出敷衍之意。
“小女驕縱任性,說穿了,卻是我這為娘之責。常年遠居在外,與她交流甚少,更別提悉心教導。今日之事,雖出自小女,但更大的責任卻在我身上。詠陽公主盡可提出要求,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這儊懿公主果然是爽快人!連句委婉前言都無,開口便直入主題。
玖玥素來喜歡性情爽脆之人。她身邊不就有個如此性情的左爾嵐嗎?如此,便對這儊懿公主更生出了幾分儒慕之情。
“公主客氣,隻是小小爭端,哪裏值得勞動公主大駕親臨?倒叫我有些無法是從了。”
“是詠陽公主大度。說到底,還是蝶兒太不懂事了!”儊懿神色略顯黯然,大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失望之情。
“您是長輩,就別再‘公主’‘公主’地叫我了。您若不嫌棄,直接喚我名字即可。”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之後,又談聊了幾句,玖玥開始進入話題。
“剛去到您府上,也是因緣巧合,經過公主所在院落外的時候,剛巧看到公主您在練劍。一時貪看,就駐足欣賞了片刻”
剛喝了口茶的儊懿公主,茶碗蓋不慎自手中鬆落,重重摔在茶碗之上,帶出不小的一聲脆響。
在玖玥看來,此時的儊懿公主,是驚慌多過詫異的。
“公主可認識宮銘這個人?”
儊懿臉上微微變色,卻是閉口不言。
玖玥凝然不動的表情沒有一絲波動,見她不言,便又追問:“公主可認識宮銘這個人?”
儊懿仍是不置一詞。
她越是這樣明顯又刻意地閃躲,就越讓玖玥篤定了儊懿不僅與宮銘相識,想是還有一段很深的淵源。既是如此,那麽當年宮銘戰敗失蹤一事,她是否也略知一二?
“不瞞公主,我夫君名喚‘宮肄宸’,宮銘正是他的父親!”
“我不認識這個人!”儊懿忽然寒聲說了這麽一句,即從座位站起,“看樣子,詠陽公主還未想好獲取何種補償。那就等到想好了,再來與我相說。告辭!”
說罷,不等玖玥做出任何回應,舉步便朝外走去。
“殿下~”
見她出來,隨從立刻牽著她的馬迎上前來。
“你牽馬回去吧,我想走一走!”
隨從雖有些不解,卻半句不敢置喙,恭謹應諾,便躍上自己的馬,就這麽牽著儊懿的馬往回程疾馳而去。
走了幾步,儊懿卻忽然停了下來,仰首望天,隻見天邊緩緩地堆起深色雲層,一如血光四濺、屍橫遍野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