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 借刀殺人
宮中，翎闕殿
落水心倚在貴妃榻上，閑閑地剝著一顆圓紅飽滿的貢菊，心思卻已然飄遠。
沒想到沐玖玥這麽快就發現了宸的存在！這一點，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本想著，待到一年半載之後，北漠王廷裏的事告一段落，宸功成名就，擠下現如今的皇世子，取而代之。到那時，即便沐玖玥來，也沒什麽可怕的。因為她有了足夠多的精力，可一全心全意地去‘對付’她。
隻是現在……
大事未成，她想要心無旁騖地對付那個女子卻是不能。現如今，她又困於宮中。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沐玖玥在宸的身旁流連不去？像她所說，或許宸的記憶裏沒有了她的存在。可隻要宸的心還在胸臆間跳動，誰又能保證他不會第二次愛上她？
“娘娘~”
這時，宮女清孜推開門快步走了進來。
正沉浸在心事裏的落水心乍一聽到這聲輕喚，手上一抖，剛剝了一半的貢菊就掉落在榻上。
她心氣不順地回頭瞪了清孜一眼，厲聲斥道：“本宮不是吩咐了不準攪擾！”
見她動怒，清孜嚇得忙不迭跪了下去，“娘娘恕罪，若非急事，奴婢萬萬不敢相擾！”
落水心輕挑柳眉，“急事？什麽急事？”
“是……是我們派出去傳話的太監魏天被發現死於宮外！”
“什麽？”
落水心騰地坐起，臉色連著變了數變，心裏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魏天一個無名無財的小太監，怎就遭此橫禍？難不成……是有人發現了什麽？
清孜心裏也是驚疑不定。魏天原是負責采買的內監。隻因進出宮禁方便，才被娘娘收為己用。通常，魏天出宮的日子，娘娘會令其帶出信件給寒王殿下。有時，魏天回來，也會帶回寒王的回信。
娘娘身在宮牆之內，往往想見上寒王一麵，可謂難於登天。寒王不常入宮。即便來了，也隻是在陛下的禦書房出入，從不踏足後宮。如此，娘娘若有消息傳遞，就會通過魏天。過去幾個月均相安無事，怎得今日卻.……
清孜滿心的疑惑不解，落水心卻在這時想起了一個人——沐玖玥，難道是她？？？
“殺雞焉用宰牛刀？對付你，我又何須自己動手？”
這是那日兩人相見，沐玖玥曾說過的話。莫非，真是她從中動的手腳？可.……殺區區一個太監，又是為何？難道是為了對自己予以警告？
“皇貴妃娘娘駕到！”
這時，寢殿外來自內監的唱和聲，讓她心跳驟然一滯！
武氏？她來做什麽？
落水心深諳在這深宮之中的生存之道。如今，皇後與皇貴妃相鬥正酣。對這兩個人，自己隻要稍一偏頗，必然將成另一個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故，深諳此理的她從不介入皇後與皇貴妃的爭鬥之中，保持中間立場，不曾偏頗於任何一個人。那麽今日，皇貴妃的突然到來，又是為了什麽？
“臣妾跪迎皇貴妃，恭請娘娘祥康金安！”
“都是自家姐妹，作何行這般大禮？”武氏先禮讓一番，即刻吩咐身旁的隨侍宮女扶了落水心起身。
“謝娘娘！”
皇貴妃武氏氣度雍容，即便皇後也望塵莫及。這麽些年能夠寵冠六宮，憑的可不僅僅是美麗容色。在這後宮之中，必然有幾分手腕，才得以獨享聖眷多年。
隻現在，到底也不年輕了，皇上對她少了些許憐愛之意，過去的獨享聖眷之榮也已悄然而逝。武氏不可能體會不到這個中變化。然，為了鞏固自己在後宮的位置，自當該另謀新策。而當下，這個入宮不久卻深得尊皇寵眷的宸妃，就是她的‘新策’之一！
“本宮今日來，是有幾句貼心話想與妹妹說說。”
說話間，武氏掃了眼侍立旁側的清孜。
落水心會意，便對清孜使了個眼色。後者卻步屈膝，向兩位主子行了福禮，即退出殿外。
不僅是她，就連武氏帶來的幾個宮女也魚貫向外走去。
不過片刻，偌大的寢殿內便就隻剩下落水心與武氏兩個人。
“這裏再無第三人，皇貴妃有話不妨直言！”落水心仍是不想和武氏多做牽連。宮牆之內遍布著皇後的眼線。隻怕武氏來她殿中的消息，早已傳入了皇後的耳朵，未知她作何感想？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武氏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這一笑，眼角細紋便再無隱藏餘地。縱然歲月眷顧，到底時間不饒人呐！
“本宮今日來，不為別的，是因為剛得稟報，說宮中一個負責采買的內監被人殘忍殺害於宮外一條暗巷之中.……”
心弦驟然一緊，落水心卻竭力控製著表情，不讓一絲緊張的情緒流露於外。
武氏若有若無地掃了她一眼，便又繼續笑著言道：“一個無名無財的內監被殺，本宮覺得此事甚為蹊蹺，就派了人暗暗調查。結果，竟在那內監身上搜出了一封書信.……”
書信？
落水心微微垂斂的眸子頃刻被一層風暴席卷，眼神動蕩不安！
今日，她未有任何書信透過魏天交予寒王。可若是寒王交予自己的呢？
“瞧把妹妹嚇得，臉都白了。不過妹妹絕色姿容，縱然臉色蒼白，也帶著那麽幾分我見猶憐的美態，難怪陛下會鍾情與你？”
落水心訕訕一笑，表情頗有些不自然：“娘娘說笑了。娘娘明珠之輝，天香國色，妹妹怎可相較？”
“嗬嗬~”武氏喉間滑過愉悅笑聲，“雖是恭維的話，可本宮聽著也十分舒坦。”
寒暄到此為止！前一刻還笑容可掬的武氏突然變臉，重拍桌案，“宸妃，你好大的膽子！”
落水心心中一凜，表麵卻是半點聲色不露，佯作無辜惶恐狀：“敢問娘娘，臣妾犯下何罪竟致娘娘如此勃然？”
早知她不會輕易認罪，聽了她的辯駁之詞，武氏不過冷笑兩聲：“從內監魏天身上搜出的書信是你與寒王互通有無的證據。你還敢自辯無罪？”
果然還是暴露了！
武氏既能如此言之鑿鑿地道出寒王名諱，可見已經掌握到了足夠的證據。而她們一個是皇上的妃子，一個又是皇子，彼此互通書信。知道的是她在內廷欲助寒王一臂之力。若是碰上了胡攪蠻纏的，隨便扣了一個‘私通’的罪名下來，她和寒王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想到此，落水心雙膝一彎，立刻跪在了地上，聲淚俱下：“請武姐姐救我！”這時候，除了示弱，她別無他法。當然，她心中早已篤定，武氏之所以沒將此事捅了出去而是來找自己私談，必是想從她這裏謀得一些好處。既然事情尚未蓋棺定論，她也不必要太過著急。且聽聽看武氏怎麽說，再見招拆招便是了。
“妹妹，你這是做什麽，快快起來！”
武氏忙把哭成淚人的落水心扶了起來，一副授人以恩的溫善口吻：“本宮沒在第一時間將這個發現上呈陛下，不正是在救妹妹嗎？可妹妹，你也要知道，本宮與你一樣，在這深宮裏都是在看別人臉色過日子。皇後三天兩頭地找麻煩，隻恨不能一腳將本宮狠狠地踢進泥潭裏，再也出不來。本宮今日保你，是擔了多大風險你應該知道。若來日皇後翻出今日的舊賬來，屆時，僅僅一個‘包庇’之罪，就足以讓本宮萬劫不複！”
落水心攀扶著武氏的手臂，淚眼汪汪，“皇貴妃娘娘隆恩浩德，妹妹謹記於心，刀山火海，必當報答！”
一番聲淚俱下的演說之後，落水心總算是將難纏的武氏打發了！臨走之前，武氏向她有意無意地提出了欲與寒王結成同黨之盟的想法。受製於人，她豈可說個‘不’字。忙回應說會從中周旋。武氏便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入宮幾個月，落水心今日才算真真體會到了何為真正的‘危機’。若非武氏有所圖謀，僅從她自武氏那裏分來的恩寵，就足以誘得武氏將今日之事鬧到尊皇跟前。屆時，有書信為憑，她百口莫辯，即便憑借江湖勢力能僥幸逃脫一死，多日來在宮中建立的‘基業’怕也隻能付之東流。
嗬，沐玖玥，你果然好手段！借刀殺人這一招用得簡直爐火純青！還好這是愛耍小聰明的武氏，若今日換成是皇後發現了那所謂的‘證據’，自己隻怕在劫難逃！
微微眯起的眼瞳凝入一層冰寒，凜冽中透著殺氣濃濃，叫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