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難產

  一具屍體!更準確說是一具麵目全非、血肉模糊的屍體!


  距離棺木最近的幾名護衛乍然一眼掃到棺中‘情形’,嚇得連連倒退,膽子小一點的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


  男的尚且如此,更別說那些好事的丫鬟們,個個嚇得花容失色。有不支事的,更是脖子一歪,暈了過去!


  一時間,場麵要多混亂有多混亂!

  如果說有人存心惡作劇,送來一口棺木也就是了,實在不必再‘大張旗鼓’地加了一具人屍!

  所以,玖玥幾乎第一時間就料定:有古怪!

  她作勢上前一探究竟,卻被臉色煞白的菊清一把拽住:“公主,別過去!”


  看了眼一個勁衝著她搖頭的菊清,玖玥輕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撫,仍執意邁著緩然的步子走上前。


  強忍著胃腔裏陣陣湧上的不適,玖玥低下頭,目光在那具被血汙垢住的屍身上來回掃視打量,看能否找到蛛絲馬跡!

  陣陣腐臭味襲入鼻息,胃裏逆流湧上,玖玥用帕子掩住口鼻,仍不時發出一兩聲不適的幹嘔。


  她粗略估計,棺裏的男屍是被亂刀砍死。看樣子,得尋個仵作過來,方可查清楚此人真正的死因。還有.……他是誰!

  “初一,去……”


  玖玥微微偏過頭,正要吩咐初一去大理寺‘借’個仵作過來。眼角餘光不經意的一掃,恍然被一個眼熟的物件吸引了注意去。


  那是一枚香囊,一枚很熟悉的香囊!

  如是被棍棒一類的東西狠狠擊打了頭部,玖玥瞬間隻覺得頭暈目眩,雙腿虛軟,搖搖欲倒。


  “公主,您怎麽了?”


  見勢不秒,初一也顧不得什麽男女之防,急忙扶住了她。


  “香囊.……把香囊拿給我看.……快.……”


  香囊?


  初一掃了眼棺柩,視線最終鎖定角落裏的一枚被血色染紅的香囊。


  此時,菊清忙不迭走上前,取代初一的位置,穩穩將玖玥扶住。初一則按照吩咐取來了那枚香囊,呈於玖玥麵前。


  玖玥沒有接過,或許是連抬下胳膊的力氣都已如數被抽走,隻能氣若遊絲般地小聲吩咐:“看看裏麵.……有沒有什麽東西!”


  依她所言,初一打開香囊,發現裏麵竟有枚瓔珞,遂將瓔珞取出。而玖玥,當那沒瓔珞不經意地闖進她視線,她竟仿佛呆傻一般,隻目不轉睛地盯著瓔珞,良久不動。


  “這.……這不是.……”


  菊清顯然也驚著了。別人或許不知,但她卻十分了解。當初,是郡主親自將象征祥和之意的七色珠石用絲線穿成了這枚瓔珞,又親手放在了香囊裏,交給侯爺,做祈祝之意。


  瓔珞在這裏,香囊在這裏,莫非.……躺在棺柩裏的是.……是.……

  不,不可能!侯爺武功蓋世,侯爺怎麽會死呢?他答應過公主,短則三月,長則半年必歸。他說待到公主臨盆之時,定要親守在旁,與公主一同迎接他們第一個孩兒的降生!


  “血,那地上有血!”


  此時,不知是哪個丫鬟突然大叫一聲。眾人循著手勢不約而同地看著玖玥腳下,果然見到了血跡斑斑。


  “不好!”


  顧嬤嬤心頭一絞,卻是冷靜異常,急忙吩咐人將玖玥架回暖閣。


  “怎、怎麽了?”菊清猶不知事態緊急,被那枚熟悉的瓔珞驚到,現在還處在失神的狀態。見大家都慌成一團,便是顫著聲音詢問。


  “公主怕是動了胎氣!”


  顧嬤嬤言簡意賅地回答。短短一言,對菊清卻如‘雪上加霜’。腦中嗡嗡作響,菊清感覺心跳仿佛都停滯了,死死捏著拳頭,指甲幾乎都陷進了皮肉裏。


  “還愣著做什麽?快去把住在廂閣裏的太醫請來啊。”


  顧嬤嬤如是差遣著菊清,卻發現她不知是駭住了還是如何,竟然石雕一般地站在那裏,動也不動。無奈之下,她隻得又另派了他人。


  “去把太醫請來,還有安生嬤嬤也一並請到公主閣中,要快!”


  還好在這雞飛狗跳之時,有顧嬤嬤冷靜自持,沒亂了章程。而皇上擔心愛女,更早早派了太醫和安生嬤嬤在府中就近照看,此時剛好派上用場。太醫自不必說了,那安生嬤嬤在宮裏是專門為娘娘們接生的,經驗資曆都不在話下。


  不過片刻,被請至玖玥閣中的太醫給她切了脈,斷定玖玥不堪重擊、胎氣大動,有早產之象!

  太醫忙去開藥之時,安生嬤嬤則在玖玥的肚子上摸了摸,確定胎位後,給出了和太醫一樣的回答。


  “公主這是要生了!”


  “呃?可是還不足月啊!”這時,終於醒過神來的菊清急得都快哭了。人們常言:七活八不活。公主現在偏是有孕八個月。那孩子……

  安生嬤嬤哪裏有閑暇搭理她,趕緊吩咐下人去備熱水以及女子生產時的一應物品。之後,又把菊清等人逐個趕出了門外。


  “讓我陪在公主身邊,求求你了!”


  菊清死賴著不肯走,唯一堅定的信念:是她這時候,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公主左右!

  安生嬤嬤拿她無法,便遂了她的心意。更重要的是,有個人在公主身邊時不時地加油鼓勁,也沒什麽壞處!

  左爾嵐手持糖葫蘆上門,看到的就是一片紛亂無章的景象。直覺出事了,她把糖葫蘆隨意往地上一扔人,抓起一個剛好在眼前經過的步履匆匆的丫鬟就問:“怎麽了?”


  丫鬟連請問都顧不上,“公主要生了!”


  “什麽?”左爾嵐驚叫一聲!才八個月,怎麽就要生了?


  與左爾嵐一同前來的夜離眼波微動。或許左爾嵐不曾注意,但他卻是注意到了:侯府門外,有一口棺材。


  不同於左爾嵐忙著要去看玖玥的心情,夜離則出其不意地快步朝外走去。


  左爾嵐逢人便問,玖玥怎麽樣了。可是往來的下人們俱是依照吩咐做事,又懂什麽呢?


  來到玖玥身處的暖閣外,左爾嵐不由分說地就要闖進去,卻被顧嬤嬤攔了下來。


  “姑娘進去,並無一絲助益,隻怕還要讓安生嬤嬤忙中出錯。”


  聞言,左爾嵐腳下停頓,卻是慘白著一張臉焦急地問著顧嬤嬤:“究竟出了什麽事?昨日還好好的,怎的今天就.……”


  暗暗壓下心口的一聲歎息,顧嬤嬤對此並未多言,隻道:“姑娘不必憂思過重。公主是大福大貴之人,必然能逢凶化吉!”


  接下來,就隻剩下‘等待’!

  夜離去了又回,神色冰冷,顯得心事重重。


  左爾嵐也顧不得去問他,此時一門心思都在玖玥身上。玖玥身陷急危,隻恨自己未能替她分擔,不覺焦躁地原地踱步,嘴裏振振有詞,祈願玖玥母子均安。


  大約過去半個時辰的時間,滿頭大汗的安生嬤嬤突然從裏麵快步走了出來。知道顧嬤嬤是府裏主事的,劈頭就問:“公主難產,我不得不問一句。如果有任何不測,保大人還是……”


  不等她話說完,左爾嵐聲線揚高,冷不防地插進話來,“自然是保大人,這還用問嗎?”


  安生嬤嬤表情訕訕,眉宇之間流露出幾分尷尬之色。她問的問題雖聽上去多餘,但卻是不得不走的‘過場’。因為在宮中,皇子可是要比一些身份品階不高的妃嬪貴重地多。一般到了從母或子中取舍之時,她都會被告知要盡全力保住皇子。久而久之,大約也就習慣了。


  不知不覺,又是一個時辰的流走。


  暖閣內不時傳出安生嬤嬤要玖玥使勁的催促聲。可是說來奇怪,別人生孩子都叫得死去活來,輪到玖玥這兒,卻是哪怕細弱的呻吟聲都不曾傳出。這讓左爾嵐不由得更加憂心。


  卻在此時,夜離出其不意地走到房門外,隔著緊關的門,忽然揚聲說道:“我師兄沒那麽容易死。他還沒看到你平安誕下麟兒,一定不會就這麽死了。難道你不想查證清楚這事乃何人所為嗎?還是,為了一個莫須有的‘謀策’,你就被打敗了,再也無力回擊,甚至連你們的孩子你都保不住.……”


  “沐玖玥!在我的印象裏,你始終是個堅毅的女子。多少風浪中經曆了過來,難道會被這小小的挫折輕易打壓?我師兄有多麽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你不會不清楚。師兄孤身在外,唯一的慰藉也就是你和孩子。難道等他回來,你要告訴他:孩子沒了,你沒能保住他嗎?”


  話音方落,原本靜寂隻能聽到安生嬤嬤催促聲的暖閣內突然爆發出一聲近乎淒厲的尖叫。


  “喊出來了,她終於喊出來了!”


  左爾嵐焦慮的心神稍定,眼圈不覺有些紅了。她聽說過女人生孩子不易,可百聞不如一見。這讓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娘親.……當初在生她時,娘是否也孤獨忍受著生死遊離間的巨大苦痛?


  暖閣內,玖玥開始用力,最開心的莫過於安生嬤嬤。


  “公主,就是這樣,使勁,再使點勁……就快了,孩子就快生出來了……”


  又過了足有半個時辰之久,玖玥淒厲的嘶喊聲漸趨漸弱。


  左爾嵐不明緣故,隻道是她沒力氣了,一顆心再度懸了起來。


  卻在這時,一門阻隔的暖閣內突然傳來初生嬰兒響亮的嚎哭聲!


  “生了,生了!”顧嬤嬤難忍興奮激動之意。


  左爾嵐瞬間隻覺力氣仿佛被抽空一般,雙腿一軟,要不是夜離及時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她怕是就癱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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