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救

  宮肄宸的話,沐崎焱焉能沒有想過?可在他看來,卻沒有什麽能重要得過玥兒一條性命。隻要活著,玥兒遲早能走出他帶給她的陰霾。


  這幾年,玥兒為王府所作,為他們父子所作,他無一不看在眼裏,卻是痛在心裏。他心疼玥兒的付出,更痛恨自己的無能。玥兒一個嬌柔女子,本該在他們身後被寵愛保護著。卻迫不得已反倒要站出來替父親和他收拾殘局?這是什麽道理?說到底,還是他不夠強大.……

  這一次,說什麽他也要盡到一個哥哥的義務,救深陷囫圇的她出來,讓她免受危害!

  “讓開!”


  顯然,他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


  宮肄宸嘴裏溢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唇角輕撩,露出慣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既然大哥與我意見向左。那沒辦法了。大哥若想過去,除非打得贏我,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宮肄宸!”


  沐崎焱大為光火,聲音不覺透出了幾分冷厲。他本以為,宮肄宸當是與他一樣,都迫不及待想救玥兒出來的。現在看來,哼,也不過就是個貪生怕死之輩!玥兒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他。


  盡管他什麽也沒說,可宮肄宸卻能透過他一雙狠厲的眸子看出他內心深處的‘潛台詞’,不覺澀然地扯了扯嘴角。


  就算被誤會也好,今日,無論如何他也不能放任沐崎焱做出傻事。一旦沐崎焱出個什麽‘意外’,玥兒定會恨死自己的。


  “宮肄宸,再不讓開,休怪我不客氣!”


  這會兒的沐崎焱根本已經六親不認。唯一的念頭就是盡快衝進皇宮,救出玥兒!


  “我不能讓。”宮肄宸語氣淡然,輕淺的話聲裏卻透出一股強大的執念。


  沐崎焱怒不可遏,額翼兩側的青筋突突跳個不停,咬牙切齒地說:“你知不知道玥兒有危險?那人說了,他的耐性有限。去晚了,怕就遲了。”


  “不過一句危言聳聽的話,大哥也相信?”宮肄宸麵上表情看上去依舊風輕雲淡。


  沐崎焱輕挑眉宇,“你說‘危言聳聽’?”


  宮肄宸點了點頭,“那個人不會也沒有膽子要玥兒的命。一旦玥兒有個好歹,父親,大哥與我俱會恨意滔天,進而瘋狂地進行反撲。那個人不會連這麽淺顯的道理都不懂。”


  “話是這麽說,可玥兒畢竟在他手裏.……”


  宮肄宸冷然一笑:“如果我沒猜錯,那個假扮成皇帝的人應該已經向父親露出真麵目了吧?”


  想不到這也被他猜中。在對萬事洞若觀火這一點上,宮肄宸和玥兒倒是如出一轍。


  見到沐崎焱點頭,宮肄宸更加篤定了心中的想法,“先圈禁玥兒,再露出身份,他想要的恰恰正是父親揮兵攻打皇宮。屆時,他就有充分的理由治父親一個犯上作亂、謀反篡位的罪名。大哥真以為你能替代得了父親嗎?不,正相反,大哥無論任何時候代表的都是父親乃至整個太子府。一旦大哥這裏出了紕漏,絕不是大哥送上自己一條性命就可輕易解決的。屆時,父親一樣也會被扣上‘圖謀不軌’的罪名。那個人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先前,沐崎焱焦心似焚,根本靜不下心來忖度這些細節。此時聽宮肄宸的這番分析,他才恍然驚覺,自己險些釀成大錯!

  都說關心則亂,這話果然不假。他自以為隻消他到時扛下所有罪名,就可將父親撇除幹係。卻恰恰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那現在要怎麽做?難道就隻能坐著幹等?”


  “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大哥莫急。”說完這句話的宮肄宸忽然身體以微不可察覺的幅度輕輕晃動了下。


  沐崎焱眼風銳利,自是注意到了,“你……”尚不等他吐出話語,一陣淩亂的馬蹄疾馳聲落入耳中,沐崎焱警覺地冷肅了臉上顏色,打眼看去,卻見到常在宮肄宸身邊出沒的兩名女護衛急如星火地馳馬而來。在女護衛之前,還有一個麵生的年輕男子,卻是他不曾見過。


  “主子!”


  阿迪萊驚呼一聲,馬還未停就已從馬背上飛掠而下。狂奔到宮肄宸的坐騎一側,忽而出其不意地跪在了地上。


  “阿迪萊懇請主子隨我回去治傷。您這樣子.……血會流幹的。”


  唯恐主子又倔強起來,緊隨其後,妹妹阿伊莎也在姐姐身旁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相較於阿迪萊的冷靜,阿伊莎的情緒則更容易激動,此時兩眼微紅,聲音裏含了一絲莫名的哽咽。


  “求求主子,快讓姐姐替您止血吧。”


  在她們的如此舉動之下,沐崎焱的目光立刻掃向宮肄宸空蕩蕩的左臂。此時,猶有鮮紅的血水從袖子裏滴出。不知何時,地上竟已多出了一灘血來。再看宮肄宸的臉色,也已經蒼白得毫無血色。


  “你怎麽回事?受了這麽重的傷怎也不先緊著自己療傷?難道真想流幹了血讓我妹妹做‘寡婦’不成?”


  沐崎焱的語氣雖惡劣,話語裏卻透出了濃濃的關切。


  宮肄宸無奈地輕撩嘴角。以為他不想治傷嗎?就在返回侯府時,無意中看到了沐崎焱留給玥兒的一封書信,知他抱著必死之心要往宮中救人,他豈有不來的道理?真要讓沐崎焱就這麽糊裏糊塗地搭上一條命,整個太子府隨之也不意外會受到牽連,那玥兒還不得恨死他?

  此時,夜離也已騎馬到了近前。目光錯雜地看了宮肄宸一眼,卻是除了一聲歎息,片語隻言也不曾說。


  “大哥,大批私軍在京中出沒,恐怕已經引起了注意。事不宜遲,大哥先安頓了私軍。隨後,我們太子府見麵。”


  “好!”


  此時的沐崎焱不說已全然找回了平時的沉穩冷靜,至少可以確定他不會再衝動行事,宮肄宸也算稍稍鬆了口氣,終於可以安心回府療傷。


  ~~·~~

  是夜

  玖玥用剪刀剪著燭心,眉心忽然隱約地跳了下,總有些心緒不寧,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樣.……

  忽然間,開門聲飄落入耳,隻見一裹著披風的鬼祟身影飛快地閃了進來。關門前,還小心翼翼地四下裏看了看,唯恐被人發現一樣。


  這麽晚了,此時的鳳闕宮又是‘禁地’,有誰吃了包天的膽子不成?居然敢闖進這裏?


  本就心存疑慮的玖玥,當看清楚來人的臉時,錯愕的情緒瞬間呈擴大狀地發展成了震驚。任她怎麽也不會想到,冒著如此大風險偷偷潛入進來的人竟是……沐玲玉!

  “你怎麽進來的?”


  兩姐妹一打了照麵,玖玥即緊皺眉頭拋過去一聲質問。


  “先別說這個了,快把這件衣裳換了。我知道一條密道,現在就帶你出去。”


  昏黃的燭光下,沐玲玉的臉麵略略顯出了幾分蒼白之色,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驚嚇過度。別看她從前在王府耀武揚威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膽相,其實膽子小著呢。這會子瞞過眾人耳目偷偷潛入到這裏已然衝破了她的某種極限。一想到還要同玖玥兩個偷偷地逃出宮去,她就更怕了,生怕過程裏發生什麽意外。到時候,不僅玥兒沒救出來,隻怕就連她自己也會搭進去……

  看出了她驚慌緊張的情緒,玖玥看也不看她扔過來的衣裳,反倒挑著眉頭充滿困惑地問了句:“為什麽來?”她一直以為,沐玲玉是討厭她的。


  沐玲玉想說時間緊迫,然,不經意間對上她裝滿了困惑與費解的眼神時,卻是暗暗一歎。


  “你覺得不可思議也正常。不妨實話告訴你,即便到了現在我仍然很討厭你。可那僅僅局限於你我姐妹之間的小小過節,卻並不代表有人就可隨意利用我來傷害你。”


  玥兒被圈禁宮中這幾日,被愧疚的情緒時刻折磨著,她飯不能食、夜不能寐,簡直不得安生。若是不能把玥兒救出去,又或者玥兒在宮裏出個什麽‘意外’,想來她這一輩子都注定要被愧疚與懊悔深深地折磨著,難以尋回平靜。


  她不想欠沐玖玥什麽,更不想一輩子背負著背叛姐妹的名聲。而,若想了卻這一切,就必須把玥兒救出去,讓一切偏離軌道的因素都歸回原位。隻有到了那時,她才可做到問心無愧。


  事實上,她早知珍妃有意與父親結盟,遂在昨日曾悄悄見過珍妃一次。得了她的幫忙,才能夠順利地溜進這鳳闕宮。


  “你說有‘密道’,這又是什麽意思?”


  玖玥總隱隱感覺哪裏不對。就算沐玲玉真的有心救她,連父親大哥都難做到的事她如意輕易就做到了,這難道不奇怪嗎?更何況,所謂的宮中密道,連她都不曾聽說,沐玲玉又是從哪裏聽到的?

  “是珍妃娘娘告訴我的。”


  珍妃?


  玖玥猶在蹙眉忖度這件事的可能性,沐玲玉那裏卻越發急躁起來。


  “別想那麽多了。珍妃作為曾經的四妃之首,知道宮中有‘密道’這不很正常嗎?何況,要是沒有密道,我又怎可能會順利進來這裏?你一定想不到,皇祖父當初唯恐宮變而挖出一條通往宮外的密道,通連宮中的出口竟然就設在這鳳闕宮。”


  真的會有這麽巧嗎?偏偏是她被圈禁的鳳闕宮?還有.……既然珍妃早知宮內有密道,那日來見她時,為何不說?

  “沐玖玥,你到底要想到什麽時候?要是被發現,別說你,就連我都會被困在這裏。這套宮女衣裳是我在珍妃處得來的。你快快換上。事不宜遲,我們先離開了這裏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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