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解圍
落水心接過宮女手裏所謂的‘安胎藥’，對宮女使了個眼色：“我會親自服侍郡主吃藥看，你先下去吧。”
“是！”
此時，玖玥的心已是涼了半截。瞧那些宮女太監對落水心唯命是從。想來，她在這宮中根基已穩，而不僅僅是個‘過客’那麽簡單。
隨著宮女這一離去，寢殿之內便就隻剩下她們兩個女子，還是彼此仇對。
精明如玖玥，又何嚐不知落水心端在手上的根本不是什麽所謂的‘安胎藥’。恐怕恰恰相反.……她是想殺死自己腹中孩子。
難道上一世的悲劇又要重新上演了嗎？
“沐玖玥，你可真有本事。一個父親、一個哥哥對你疼寵至極猶且不夠，現在居然就連宮肄宸都對你五迷三道，甚至為了你，不惜忤逆義父.……”
頓了頓，她自顧自斟滿一杯茶，不急著喝，卻隻有一下無一下地攏著杯中浮葉，動作很顯出了幾分漫不經心。
“你可知他忤逆義父會有什麽下場？”
玖玥不言。事實上，她沒打算從沐玖玥那裏聽到答案，隻就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宮肄宸欲與義父脫離師徒關係。對一個了解自己秘密卻驟然要與自己劃清界限的‘叛徒’，在你看來，義父他老人家會怎麽處置他？”
玖玥麵上不顯分毫，心裏卻是陡然一驚。難道.……外公會要了宸的命嗎？會嗎？
“都說禍水紅顏。從前我隻道那不過是人們說著玩的，女人怎麽就是‘禍水’？可是在你身上，我卻深刻地體認到了這一點。要不是你，宮肄宸他怎會有如此之大的改變？要不是你，他還會是義父的徒弟，又怎會背叛？要不是你.……”他會成為我的愛人，與我雙宿雙飛，共享人世繁華！
這一切的一切，全要怪她沐玖玥的出現！是她造成了今天這不可挽回的局麵。
“算了，事已至此，對你說這些還有什麽用？藥已經熬好，就請郡主喝了這碗安胎藥湯吧！”
見她動也不動，落水心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我怎麽忘了，郡主金尊玉貴，怎會自己服藥？那就讓我來‘服侍’你吧。”
說著，端起擱在桌上的藥碗，緩慢地走向玖玥。
“這藥，我是不會喝的。”玖玥聲音寒沉，表情堅毅。
“這可由不得你。藥是陛下金口玉言賜下的，為著是給郡主保胎之用。郡主不喝，不定會有多少人要陸續倒黴了。開方子的太醫，熬藥送藥的宮人.……難道郡主忍心看這一條條無辜的性命莫名其妙地奔赴黃泉嗎？”
落水心以為沐玖玥一定會妥協。對這位小郡主，她自認有那麽幾分了解。沐玖玥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這麽多人無辜喪命，又是因她而死！
不過這一次，她卻是料錯了！
聞言，玖玥不過淺淺的一挑眉，寡淡的聲音裏無半分憐憫之意。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隻是區區幾個奴才。”
落水心隱晦地蹙了下眉頭。她是真的不在乎，還是隻在故作泰然？
看樣子，沐玖玥是在逼她親自動手……罷了，既然她敬酒不吃要吃罰酒，她索性全了她就是。
落水心端起藥碗，不由分說地就要給她強灌下去。
卻在這時，宮外忽然傳來太監的唱嗬聲。
“沈妃娘娘駕到！”
沈清？她來做什麽？
落水心眼中神色有一瞬間的凜寒，不甘地將藥碗放回桌上。
不消片刻，沈妃即帶著一眾嬤嬤宮女浩浩湯湯地走了進來。
若隻是來‘看看’沐玖玥，沈清何必要帶上這麽多的人？分明就是來給她‘解圍’的。
這個認知讓落水心的臉色頃刻間寒沉若雪。
“沈妃娘娘怎移動大駕過來了？”
說話間，落水心笑著迎上前幾步。礙於眾多宮人在場，表麵功夫總要做到，遂向沈清走過場似地福了福身。
“這後宮盡在本妃的掌握之中。本妃去什麽地方，還需向你報備不成？”
與落水心帶了幾分刻意的‘客氣’寒暄不同，沈清一開口則是明顯帶著敵意的。這兩句話說得氣勢十足，端的是後宮首妃的威嚴，硬生生將落水心的氣焰打壓了下去。
這一來一去之間，火花四濺，寢殿之內登時便多了幾分針鋒相對的氣息。
看也不看落水心陰惻森冷的麵容，沈清徑自從她身邊走過。
“本宮聽說郡主有孕，特來賀喜。”
憑玖玥剔透玲瓏的心思，又豈會不知沈清此行是為著自己‘解圍’的。看樣子，沈清不僅知道自己有孕，對落水心的狠毒思量也心若明鏡。若非她出現及時，她的孩子決計活不過今日。
冷冷哼哧一聲，落水心拂袖而去。
她走後，沈清微抬了下手，遣退了一眾宮人。
待到寢殿之內僅剩下她們兩個，相互之間撕去表麵的偽裝，玖玥便是直截了當地問：“你是誰的人？沐燿嗎？”
“我是誰，又或受何人擺布指使，真的有那麽重要嗎？”說話間，沈清的嘴角輕緩地向上撩了撩，弧度微淺，隱隱帶了幾分澀然的味道。不過是受人擺布的‘棋子’，她早已將‘自己’置之九霄雲外，也根本早忘了自己是誰……
“當初你蓄意接近我，是為了什麽？憑你的本事，想進宮做皇帝的寵妃易如反掌。你何必要兜這麽大的圈子？”
她可以篤定，當初沈清蓄意接近她一定是有所圖謀的。至於沈清、亦或沈清背後之人圖謀的是什麽，暫時……至少迄今為止，她還想不出。
“郡主有想保護的人，我亦然。我與郡主因為注定的立場隻能各自為戰。如果不是這樣，我倒希望能和郡主成為朋友。”
不是說，戰場上兩軍之帥撇除彼此敵對的立場不說，常常會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來嗎？也許對沐玖玥，她正是這樣的心情。一方麵，身份立場使然，她不得不設計利用沐玖玥。另一方麵，在幾次的相處中，沐玖玥的性情與氣度無一不令她深深折服。隻恨這樣的沐玖玥，偏偏生在了帝王家。若是生在一個平凡的富貴家庭，她該是多麽的悠然自在.……
今日，之所以來到這鳳闕宮，她不過是想還給沐玖玥一個人情。知道落水心那個女人居心不良，還好她出現及時，否則……失去了沐玖玥腹中之子事小，沐玖玥為此生出複仇之心才真的可怕。
沈清臨走之際，曾留了句話給玖玥。她說，父親沐雗入宮來卻無功而返……
玖玥心裏掀起了一層輕微的波瀾。自己被圈禁宮中的消息會傳進父親耳朵本就在情理之中，父親入宮救人也是順理成章……等等，沈清說父親入宮來是為麵見皇上，難道……她被圈禁宮中乃皇帝一手策劃？那個人……真的不是皇祖父？他又是誰？
看落水心可自由隨意進出皇宮，必然與那個人關係匪淺。如此說來，是不是外公.……也早成為了他們戰隊中的一員？還是說.……外公才是那個真正的主導者？？？
一個又一個的困惑交錯於腦中，玖玥輕咬嘴唇。通常隻有在她煩惱、理不清思緒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動作.……
思緒飛快一轉，她又回想起了落水心先前所說的話。宮肄宸要與外公脫離師徒關係？是為了她嗎？
嘴唇微微一動，不覺多出一抹澀然的弧度。其實她早知道答案了，何必再懷疑？
原來，他說的‘不時時候’，竟是因為這樣嗎？等到他完全與外公脫離了關係，等到他可以安靜清白地站在她眼前，到那時，他就會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訴她。是這樣嗎你？
那個傻瓜！
手，輕放在小腹上。那裏有一個小生命正在孕育成長……
此時的玖玥，眼中有清晰而堅定的神采躍然而上。光影灼灼，帶著某種強大的執念。
她一定不會再讓前生的悲劇重演。這一次，她要保護好自己的孩子，保護好自己身邊的每一個人。再不讓他們因她而受到任何傷害！
看樣子，該是她有所反擊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