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真實身份
如果是旁人也就罷了,但他提到的是沐崎焱,是玖玥最在乎的人……
如他料想一般,玖玥停下向外走出的步伐,卻仍背對著他,似在權衡他的話究竟是真抑或僅僅隻是‘危言聳聽’!
沐哲翰不慌不忙的聲音這時又再度幽幽響起。
“沐崎焱與你兄妹一場,那麽關於他親娘之事,你可曾聽說過?”
玖玥終是又走了回來。
見狀,沐哲翰勾勒在唇角的弧度不覺一深,沉若蒼茫夜色的一對眸子似斂含極強風暴,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會驟然爆發。
這恰恰正是他的可怕之處!平素看上去就是個‘綿裏藏針’的笑麵虎一樣。可笑麵虎亦是虎。若是被‘它’咬上一口,也夠受的。
玖玥雖是麵無表情地坐在他眼前,但心底早已掀起了巨浪,滾滾波濤之下,她的心緒再難平靜。
沐哲翰提到了哥哥的‘身世’,是真的知道什麽還是.……僅僅是他用以拿捏自己的手段?
“在說崎焱的身世前,不妨聽我講一段‘往事’.……”說罷,也不給玖玥‘拒絕’的機會,便已娓娓道述開來:“十年前,在北疆與我東越邊界曾爆發了一場戰事。當時,皇祖父派往邊境指揮作戰的帥將之才分別有三個——宮玨作為元帥,當時還不是南清王的大皇子,也就是伯父作監軍,另有一人,喚尉遲少樺,為先鋒官。這三人俱是用兵奇才,初到邊塞,與北疆的幾次交戰均以勝利收場,可說‘無往不利’。然,就在我大軍士氣隆盛之時,一次,兩軍交戰,我軍幾乎傾巢而出,卻落個慘敗的下場。主帥宮玨失蹤,先鋒官尉遲少樺則被安了個‘通敵叛國’的罪名,被當場處決。據說,皇祖父大怒,覺得隻殺一人太便宜尉遲少樺了。遂又下令斬其滿門……”
這一段‘往事’玖玥初次聽聞,說不震愕驚訝是假的。尤其,在‘故事’中她還聽到了一個極為熟悉的‘姓氏’。宮玨,莫非就是……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沐哲翰輕勾唇角,露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笑容。
“宮玨,正是宮肄宸之父,曾經晉王爵位的繼承人。如若此人還在,晉王府也不會落得今時今日這步田地!”
也就是說,當年負責那場戰事的三人,最後隻有父親平安無恙地留存了下來!
初聞此事,玖玥心中的驚訝可以想見。尤其還事關宮肄宸的父親,她更難做到心如止水。如果沐哲翰所言為真,是否意味著對於宮玨的失蹤的個中真相,父親其實是知情的?
“你對我說這些做什麽?這段所謂的‘往事’又與我哥哥的身世有何關聯?”玖玥神情漠然,聲音平靜地沒有一絲波瀾。然,她心中卻遠不及表麵來得這般從容淡定!
就在剛剛,有那麽一瞬,她心中飛快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盡管她竭力地安撫自己,然這個可怕的念頭非但不曾打消,反而愈加清晰堅定。
會嗎?會是她想得那樣嗎?哥哥其實……並不是父親的孩子???
“你既然已經猜到了,又何故多此一舉地問我?”沐哲翰語氣清幽,唇角漫上一個略顯譏誚的弧度,似在嘲笑玖玥的‘自欺欺人’。
玖玥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看著他,目光有道道犀利鋒芒閃現。
“你不說,我又怎會明白你說這番話的用意?一則,我不是堂哥肚子裏的蛔蟲。二來,我也沒有洞悉人心的本事。”
沐哲翰聞言,喉間便有清悅莞爾的笑聲滑過,目光明澈中隱隱透出一絲讓人猜度不透的詭異陰森!
“你和我都是聰明人,索性也別再打啞謎下去了。我的用意很簡單,隻要你答應和親西楚,嫁給宇文拓,我即會隱下沐崎焱的身世,有生之年絕不公開!”
“嗬~”
玖玥冷冷地嗤笑一聲,輕挑眼尾,神色間流露出那麽一絲挑釁的意味。
“原來我的存在這般令堂哥‘忌憚’?甚至不惜下血本,就隻為了遠送我去西楚?”
可不就是下血本嗎?倘若他所說的皆為真,那麽僅僅是這個‘秘密’就足可給父兄乃至整個南清王府帶去毀滅性的打擊!順義南清兩王府‘勢同水火’,已然是‘水火不容’之狀。沐哲翰勢必想要絆倒父親,進而扶持其父沐恪上位,這一點毫無疑問。但他卻劍走偏鋒,用此強大利器,竟然隻是想將她‘踢出’京城.……這一點,著實令她費解!
“你誤會了!讓你離開非我本意,我也不過忠人之事罷了。”
忠人之事?忠哪一個人?到底是誰這麽處心積慮想要她遠嫁西楚?
“茲事體大,又事關你一輩子的幸福,你可能需要一段時間好好的思量忖度。我就給你七日時間。七日後,若還不曾傳出你答應和親的消息,後果……你應該知道!”
撂下似警告更像威脅的幾句話,沐哲翰覺得沒有再繼續留下的必要,起身便出了茶肆!
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的一瞬間,玖玥麵上也盡失了血色,眉間一縷藏不住的憂慮,與她內心的彷徨無措交相輝映,形成一個解不開的疙瘩。她緊咬嘴唇,使得唇色已明顯有些泛白。心口劇烈地跳動著,像是有什麽東西要跳出來一樣!
過了好半晌,她才扶著桌沿緩緩起身,邁著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
“回府!”
涼涼地丟給初一兩個字,她要攀上馬車之時,雙腿一軟,卻險些栽倒在地。幸有初一及時上前扶了她一把。
“郡主,您身體不舒服嗎?”
初一口中問著關切的話,卻並未得到玖玥的任何回應。她甩開初一的手,強自穩定心神,掀簾鑽入馬車之中。那之後,再不曾開口說一句話。
原本要去城郊梅林的馬車,折道而返。
回到王府,玖玥徑直去了父親所在的書房,卻停步在門外。過去了好半晌,揚起的手也未能敲響眼前的門。
進去了又能說什麽?直截了當地問嗎?不過給父親平添煩擾罷了!若此事不慎傳進了哥哥的耳朵……二十年來一直以為的血脈至親一夕間卻變成了血緣上的‘陌生人’,哥哥當是如何自處?一旦被居心叵測之人得知‘真相’,後果將不堪設想!
玖玥終是將微微顫抖的手收了回來。轉身,正待離開之時,身後的門卻打了開來。
“玖玥?”
玖玥萬沒想到,宇文拓竟還在府中.……但她此時並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應付’他。於是,話也未說一句,舉步便走。
“玖玥等等!”
宇文拓快步追了上去,橫身擋在她麵前,近乎急切地說道:“我知道我這麽做有些唐突,在你看來或許也莫名其妙。但我對你的心意絕對是真的。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也給我們一個機會?我會傾盡所有去對你好。哪怕你想要西楚最高的權位,哪怕你想做一國之母,我都會一一為你辦到!”
或許是太過於急切,以至宇文拓說起話來不假思索,竟衝口說出了如是一般的大逆之言。若叫旁人聽了去,隨便安他一個‘意圖不軌’的罪名,都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不過,他並非誇大其詞。宇文拓是西楚國皇最重視也最寵愛的兒子。若是他想,儲君之位未必就拿不下來。隻是他從前誌不在此,情願以後隻做個俗事不理的閑散王爺,就這麽快活逍遙的過日子也就罷了。
要不是玖玥的出現,也許他便就是這樣庸庸碌碌地過完一生。
可,世事難料,玖玥的出現讓他原本灰暗的生活突然間迎來了一絲久違的光亮。他開始變得貪婪,變得不再僅僅滿足於此。他想要改變自己的生活,想要自己強大起來,強大到足以保護心愛的人。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有與玖玥攜手此生的機會。
所以,他來了,帶著濃濃的渴盼與冀望,來到了東越皇都,力求促成這樁和親。
隻,玖玥對他似乎並沒有相同的心思.……
若是旁人,如此身份遭遇如此冷遇,就算不是打退堂鼓,怕也早拂袖而去了。他則不然。若連這小小考驗都尚且經受不住,他又談何說給玖玥幸福?
玖玥此時心緒煩亂,自是顧不上他。哪怕聽了他情真一片的話語,也是半分的回應都無,隻就抬步走出了梧桐苑。
回到落幽閣,屏退所有下人,玖玥和衣躺在了榻上。這一刻,她什麽都不願去思忖去計較,隻想閉上眼睛安安靜靜地睡上一覺。或許醒了,她會發現……原來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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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爺!”
徐睿看見大步走入梧桐苑的沐崎焱,便低了頭施禮。
換做以往,沐崎焱總要與他寒暄幾句的,今日卻是連應一聲都不曾,麵露冷酷之色,大步流星地直接步入書房。
甚至連對坐在書案之後的父親打招呼都不曾,甫一入內,他劈頭就甩了聲質問給坐在旁側的玖玥。
“什麽叫你不準備嫁給宮肄宸了?沐玖玥,你倒是給我說說,是什麽致你改變主意,甚至非要遠嫁西楚不可?難道你不知這草率又莫名其妙的決定會攸關你一生的幸福嗎?”
“哥哥,慢慢來,你一下子問這麽些問題,叫我怎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