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幫我離開
但,葉皇後卻未必會領他的情!
什麽送女入宮,意在分沈嬪的寵?葉荃此舉根本就是為了他自己,為了能重新得到皇帝的器重。葉皇後浸淫後宮多年,區區這點伎倆又怎能逃過她的眼?
如此一來,就算這對兄妹不反目成仇,也再難似從前一般同心同德。殊不知,這樣的‘離心’對葉皇後與葉荃雙方而言無疑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隻,當局者迷,他們卻未必能想到這一重。
“你……要不要去見一見瑤蕪?”
沐崎焱問得有些小心翼翼。畢竟,從一開始玖玥就對這門親事持反對之態。他擔心玥兒會對此反感,甚至怨懟於他……
雖他未明說因何提議玖玥去見瑤蕪,善察人心似玖玥這般,卻早已將他的心思看了個透徹。
瑤蕪是女子,很多事情沐崎焱不便多問。眼看二人成親的日子就快到了,他一個粗枝大葉的男人,生怕忽略了某些細節,讓瑤蕪覺得委屈。這才向玖玥張這個口。
“好,我這便去看她!”
玖玥二話不說即應承了下來。不管她對哥哥的決定是反對也好,支持也罷,哥哥就是哥哥,瑤蕪嫁給了哥哥,即是她的嫂子。在情在理,她都不應置身事外、袖手旁觀。
門大開著,瑤蕪坐在門前的椅子上,任憑刺骨般的寒風吹打在身上,竟絲毫不為所動!
身為曾經的影子殺手,為了鍛煉她們的意誌,曾不止一次,她被扒光了衣裳丟進寒池裏。是以,說是鍛造出了‘鋼筋鐵骨’一般的意誌也毫不誇張。這區區寒風又怎能奈何得了她?
看到身披雪白狐裘的玖玥信步而來,她古井無波的眸子有了一絲細微的裂痕。
“瑤蕪姑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玖玥關切的詢問聲落在瑤蕪耳中,不免多了一絲客氣疏離的味道。她心若明鏡,哪怕沐崎焱認定了她,在玖玥乃至其他人眼裏,她仍是個不受歡迎的人。
“我很好,勞煩郡主記掛!”回應著她的寒暄,清冷的聲音同樣也不熱絡。
靜默片刻,瑤蕪含帶一絲歉然的聲音幽幽響起:“可否勞郡主大駕,扶我去榻上?”她雙腿已殘,怕是以後都再難站起來。
玖玥依言,攙架著她將她送上軟榻。因長久的門洞打開,使得屋子裏灌入數九寒冬的冷風,也沒比外麵暖和多少。
玖玥走去門口,將門關上,又來到炭盆前,撥了撥裏麵的炭,讓火燒得更旺些。待這一切做完,她方才走到桌便落座,自顧自地斟了杯茶,卻並不急著往嘴裏送。
“瑤蕪姑娘可是有話與我相說?”目光落在杯麵的一葉浮茶上,玖玥問話的聲音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郡主眼明心亮,洞若觀火,瑤蕪佩服!”瑤蕪是個殺伐決斷的性子,說起話來不會拐彎抹角、瞻前顧後,索性也就直言。
“瑤蕪自不量力,希望能得到郡主的幫忙。”
聞言,玖玥雙目閃動著不易察覺的錯愕,挑眉看她:“什麽忙?”
“希望郡主幫我離開這裏。”
玖玥不覺一怔,見她明澈目光中隱隱透出的堅定,眼裏忽有晦暗的光芒一閃而過,諷刺地牽起嘴角:“你倒是直截了當。我可以知道原因嗎?千萬別告訴我你是因雙腿已殘,擔心會‘連累’我哥.……在我看來,你不是這麽點事就避跡藏時的人。”
兩個人說話都是直來直去,這樣可省去不少‘迂回曲折’的工夫。
靜寂了片刻,瑤蕪低著頭,被矛盾包裹的低沉嗓音緩緩而出:“我不想害他!”
她的話十分簡略,簡略得甚至有些潦草。也虧得玖玥有洞察人心的本事,已隱隱覺察到了什麽.……
瑤蕪對她說這些,難道就不怕自己一怒之下會殺了她嗎?殺了她,或許會讓哥哥一時生氣,卻可保哥哥一生平安,怎麽看都值得。還是說……這根本就是瑤蕪以退為進、欲擒故縱的手段?
“你想離開?不妨去與我哥哥商量看看。我哥哥並非不講道理的人,會放了你也說不定。”
音落,玖玥抬步即往外走去。她怕再不走,會後悔所做出的決定。
殺一個身殘的瑤蕪,輕而易舉。可若這麽做的代價是讓哥哥失去第一個有可能也是唯一令他心動的女子,她卻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
哥哥已經夠苦了!身份使然,注定他這一生都要去拚去爭去鬥。或許瑤蕪的出現給他一片暗黑的生命帶來了些微的光亮。她不能連這一點點的微光都殘忍剝奪。那樣對哥哥太不公平!
玖玥一股腦地快步走出別院,仿佛身後有人追趕似的。她不敢多想也不想多想。一旦想得多了,踟躕忌諱便也跟著多了。那樣,她說不定真的會對瑤蕪下手。
唉.……
希望她沒有做錯!
離開別院,玖玥沒有第一時間回到王府,而是遞了牌子入宮。
皇祖父回宮,在情在理,她這個孫女都該去探望探望才對。然,意料之外,玖玥竟在禦書房見到了一個本不該出現的人——宇文拓!
雖宇文拓秉承了西楚皇帝的心誌,以維護兩國和善為己任。可在宇文澍的一番挑撥下,兩國的關係早已大不如前。更有前時西楚五皇子莫名其妙死在東越帝都一事,讓兩國關係更加惡化。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宇文拓的到來不免就顯出了那麽一絲絲詭異的味道。
暫且把多餘的心思拋在一邊,玖玥關切地詢問了幾句承帝身體狀況。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她的所謂‘關切’在承帝那裏還是很受用的。到底是玖玥這孩子有心。他回宮已有三日,怎麽就不見其他的孫子孫女來看望他?
不知是不是因為年老的緣故,承帝的心已不似從前鋼鐵般的冷硬,漸漸的也開始渴望起了最平凡卻也最令人覺得溫暖的‘人情’。
“朕有些累了!三皇子來者是客。玖玥,你不妨帶他在宮裏四處轉一轉吧。”
“玖玥遵令!”
皇祖父都這麽說了,她焉能拒絕?
出了禦書房,玖玥引著宇文拓,往禦花園的方向而去。要說這偌大的皇宮,可‘轉一轉’的地方也便隻有那裏了。
一路上,兩人之間是相互無言的一種狀態。宇文拓是一時尋不到恰當的話題。玖玥則是不想說話,也沒話可說。
對宇文拓,她一直都‘敬而遠之’。哪怕有從前的交集在,在玖玥看來,兩人充其量也隻能算作‘熟悉’,她從不曾當他是‘朋友’。誠然,是不想給自己添麻煩,但更多的緣由卻是不想給南清王府帶來‘禍端’。
玖玥引著宇文拓來到了禦花園西南一角的梅林。
“你喜歡梅花?是喜歡它的‘高潔’?”總算,宇文拓尋到了一個合適的話題,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從樹上摘下一朵紅梅,玖玥聲音清冷卻含著莫名的堅韌。
“世人俱是喜歡梅花的高潔清雅,我卻更欣賞它‘遺世獨立’的堅毅。能獨立在寒風中,受得住如此酷寒,這般堅韌實屬不易。”
又是片刻的凝寂.……
一直在她身後保持著小段距離的宇文拓,這時卻突然走上前,與玖玥相攜而站。
“你怎麽也不問我因何而來?”
近乎貪婪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嬌美的側臉,眼裏折射出的溫柔暖光似要將地上存留的冰雪盡數消融。
“有這個必要嗎?”玖玥冷哧一聲,“三皇子因何而來,又或來這裏做什麽,都與我不相幹。時候不早了,三皇子喜歡逛就繼續在這裏逛吧,恕我不能奉陪!”
見她要走,宇文拓情急之下,脫口便道:“我是為你而來!”
玖玥腳下一頓,轉過身來,唇角彎起的弧度不覺帶了一絲譏誚,語氣薄涼,“三皇子這話,卻不知當從何說起?”
被她目光裏射出的寒光刺痛雙眼,宇文拓嘴唇嗡動了兩下,終是一句話也未能說出口。
玖玥衝他微一頷首致意,扭頭便揚長而去。
且說此時的宮外,宮肄宸似對宮中事早有所料,竟好整以暇地等在那裏。
走出宮門的玖玥迎麵撞上他涼涔涔的目光,不覺好氣又好笑。看來,他對宇文拓當真不止一點的‘在意’。
“你怎知道我在宮中?”
玖玥輕聲問著,意在轉移話題。怎奈,某狐狸卻並不上當。
“見到宇文拓了?”
玖玥暗暗一歎。明明是個大氣之人,可每每碰到與她相關的人或事就會變得‘小肚雞腸’。莫非這就是所謂的‘關心則亂’?
“見過了!”她如實回道。這種時候,自己若刻意隱瞞反而更會引出他的狐疑。
“哼!”鼻息間哼出一聲冷哧,宮肄宸麵色一沉,語氣也不覺冷了三分:“都說了什麽?該不是純聊天吧?”
就算玖玥在感情上再‘後知後覺’,此刻看他的表情神態大約也猜到了。
“莫非你吃醋了?”
本以為他會矢口否認,誰知……
“我就是吃醋了,不行嗎?有人覬覦我未來的妻子,我未來孩子的娘,難道我不該吃醋嗎?”宮肄宸沒好氣地說,末了,不忘又補上一句:“何止吃醋,我恨不得衝進宮中,將那個無恥之輩大卸八塊!”
大卸八塊?
玖玥不禁暗暗咋舌。哪就這麽嚴重了?
話鋒一轉,她不解地問道:“你幾時獲知宇文拓來的?”
“一個月前!”
男人的回答令玖玥大感錯愕:“一個月前?”腦中靈光一閃,她挑著娥眉斜斜地瞟了走在身旁的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調侃道:“你該不會安排了人在宇文拓身邊‘監視’吧?”
“沒錯,就是這樣!”某狐狸回答得那叫一個‘坦坦蕩蕩’‘理所當然’。
事實上,他會如此忌諱著宇文拓也不是全無道理。宇文拓都敢當著他的麵對小玥兒‘表白’了,可見除了愛慕,他更已經對玥兒生出了‘占為己有’的欲望。為了防止‘媳婦’被人拐跑,他早做防備又有什麽錯?
這一刻,玖玥總算是明白了:為何這一個月來他頻頻提起成親一事。和著是‘防患於未然’?要是他知道方才在禦花園宇文拓對她說了什麽,不氣得衝進宮去與人家拚命才怪。
想到此,玖玥在心裏暗暗做個鬼臉。果然,沒將宇文拓的話轉說給他聽是正確的決定。否則,他非鬧個天翻地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