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我想娶她
隨著這聲驚恐萬狀的大喊，玖玥跌跌撞撞地撲向沐卿箬跌出的那扇窗前。窗下，是激流勇進的河水。他們所在的茶肆，正是以毗鄰蛟河而聞名。臨窗而坐，欣賞著難得一見的河湖之色，那是多麽的愜意悠然！然而此時此刻，這條蛟河，卻成了葉天澤揮之不去的‘噩夢’！
玖玥下意識呼喊出了‘卿箬’的本名，好在葉天澤此時早已是魂飛魄散的狀態，根本無暇注意她適才所喊的名字。卿璃卿箬姐妹互換身份的事，至今葉天澤仍被蒙在鼓裏。他一直以為自己娶的是沐卿璃.……
萬分驚恐之下，葉天澤做出的選擇不是第一時間想辦法救人，而是拔腿就跑。
他殺人了！他殺人了！沐雗不可能會放過自己。他要跑，要趕在沐雗得知真相前，盡快地離開這裏！
看著葉天澤幾乎是在失魂的狀態下奪門而出，原本一臉淒愴之色的玖玥倏然變換神情，淒楚愴然不再，唇角亦緩緩綻開一抹笑容，表情大有幾分狡黠的意味。
卿箬雖是掉入了河中，但這恰恰正是她們早設計好的‘橋段’。其實，她早已安排了懂泅水的人在下麵‘接應’著，卿箬掉下去，不會受到任何傷害。與此同時，她亦是徹底擺脫了葉天澤，擺脫了葉家，終於可以從這個世上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葉天澤自以為精明，殊不知，還是落入了她早已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中去。他以為是自己害死了卿箬，從此既要背負良心的譴責，還要為南清王府可能的‘報複’而時時刻刻的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
當然，在這整個計劃裏，玖玥真正感到欣慰的並不僅僅是卿箬從此重獲自由，可與心愛之人逍遙世間。還有她從此脫離葉家，意味著南清王府與葉氏一門不再有任何瓜葛。想當然，日後對付起葉家來，她不必再有任何的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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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麵望著懸刻於大門之上寫著‘忠勇侯府’字樣的牌匾，玖玥不覺幽幽一歎。結果，她還是來了！
距離那日京城外他揚長而去已過去了七天。雖然當時他並未說什麽，可他陰冷的表情以及決絕的態度卻是清清楚楚地在告訴她：他生氣了！
隻是，為什麽呢？時至今日，她也想不通，到底他因何而生氣.……
像上次一樣，沒有任何阻攔，玖玥得以輕鬆踏入侯府的大門。下人們見了她無不殷勤行禮，態度恭順，儼然當她是這裏的女主人一般。
女主人？
這個突然從腦海中冒出的想法讓玖玥愣了一愣。轉念一想，會如此想也沒什麽錯。既然她已決定認真對待自己的感情，不再逃避，那麽她和宮肄宸之間會成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換言之，她遲早會成為這侯府的女主子.……
哎，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麽？她現在最迫切也最應當想清楚的，是宮肄宸到底為何生她的氣。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這算‘冷戰’嗎？
忽然一絲絲陌生卻又分明有些熟悉的脂粉香氣飄入鼻息，正低頭走路的玖玥警覺地一抬頭，卻赫然發現迎麵走來一人。
“玖玥郡主，真是巧，我們又見麵了！”
隨著一抹笑容緩緩在落水心唇邊展開，越發襯得她美顏如玉。似從畫裏走出來的一樣，美得令人恍惚。
“是挺巧的！”
玖玥眉目平和，看似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就徑自從落水心身邊繞過，灑然而去。由始至終，她都沒對落水心的存在表現出多麽‘在意’的樣子，仿佛她出現在這裏與否都與自己毫無幹係。
被人這麽熟視無睹，落水心唇邊的笑容不覺僵了僵。不過也正是如此，才更證明了沐玖玥這個‘對手’的特別。倘若是個平淡無奇的，該多乏味！就得足夠特別，對付起來甚至有一日將其狠狠踩在腳下，才更能帶給她無窮無盡的滿足與喜悅感。
回想起適才與宮肄宸之間的對話，落水心墨黑如玉的眸子不覺斂含起強勁而陰冷的風暴，閃動間，似乎要將整個世界都冰封凍結！
他說，他知道迷霧森林裏欲將沐玖玥置於死地的‘殺手’是她派去的。因為沐燿並不想沐玖玥死，至少目前為止還不想。他還警告她，別再試圖挑戰他的‘底線’。哪怕她是他‘恩人’的女兒，一旦碰觸他的底線，他也一樣不會輕易與她甘休！
為了一個女子，他對自己惡言相向甚至連‘威脅’都用上了，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事。足可見，宮肄宸這一次是‘認真’了。
可是怎麽辦呢？正如同你對沐玖玥如此執著，對你，我同樣也‘勢在必得’。
沐玖玥，我和你之間的‘遊戲’開始了！你可別叫我失望才好……
“宮……”
熟悉的名字尚未自玖玥嘴裏喊出，迎出門外的男人已大步跨至她麵前，不由分說地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這.……
玖玥素來靈光的大腦，此刻也有些轉不起來。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他們.……他們不是在‘冷戰’嗎？而且他那日分明看上去很生氣很生氣的樣子。那現在這又是怎樣？還是從一開始，就是她理解錯了。他的反常並不意味著生氣，而隻是對感情的另一種表達與詮釋？
就在玖玥絞盡腦汁想弄清楚他這前後不一又相互矛盾的舉動到底因為什麽，耳畔有他包裹著無奈的一聲輕歎飄然而至。
“真不知是在懲罰你還是懲罰我自己……”這聲自言自語地輕歎過後，他又將她抱得更緊了些，歎息聲也隨之演變成了溫柔的呢喃：“小玥兒，我好想你！”
玖玥覺得有些無語。至於嗎？他們左不過才七日沒見，又不是一年兩年.……
被他抱得感覺都快窒息了，無奈，玖玥隻得抱怨道：“我快不能呼吸了，能不能先放開我？”
“不能！”某人回答得斬釘截鐵。為表決心，圈住她的一雙鐵臂又再緊了緊，隻恨不能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
一次抗議無效，玖玥隻能再接再厲……
“不放開也行，那能不能把手鬆一鬆，我真的快要窒息了。”
這一次，男人倒是聽話地照做了。
玖玥剛鬆了口氣，忽然聽見有什麽人在笑，她驀地轉頭去看。結果意外發現下人們不知何時早已‘齊聚’在此，個個眼睛睜成了銅鈴那麽大，看戲一樣地看著這邊如連體嬰般緊緊抱在一起的的兩人。
惱羞成怒的玖玥悄然抬起右腳，狠狠踩在了某‘罪魁禍首’的腳麵上。他一定是故意的！
盡管宮肄宸疼得直跳，臉上卻掛著大大的笑容。小玥兒氣紅了臉的樣子，別提有多可愛了！
因先前忙著沐卿箬的事，玖玥連午膳都沒顧上吃，這會兒一放鬆下來，便是餓得前胸貼後背。
宮肄宸舍不得她吃一點苦，忙不迭吩咐廚子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一桌豐盛美味的佳肴。
讓玖玥深覺無語又萬般想不通的是，明明椅子多得是，他何必非要她坐在他腿上。這也就罷了，明明她四肢健全，可以‘自力更生’，他卻偏要喂她來吃。
聽見端湯送菜的丫鬟們噗嗤噗嗤的笑聲，玖玥真想挖個地縫鑽進去算了。
不過，無語歸無語，飯還是要吃的。誰叫她餓了呢？
喝了小半碗湯，又在他的‘服侍’下用了些飯和菜，已經半飽的玖玥忽然想起什麽，無視宮肄宸送到嘴前的菜肴，而是用一種探尋的目光看著他。
“能告訴我，你為什麽生氣嗎？”
宮肄宸放下竹筷，聞言，兩片薄唇之間便有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溢了出來。
他不回答，玖玥也隻能循著先前的揣測嚐試著問道：“是因為我讓自己身陷在危險之中，你才生氣嗎？可那是因為.……”
不等她解釋，宮肄宸已經搶過話來：“我知道！”她是為了她哥哥，沐崎焱，才會甘冒風險地進入那片迷霧森林救人。他們兄妹感情之深，他早已看在眼裏。這本也尋常。然則，一想到小玥兒為了她大哥竟是連性命都可以拋卻，他還是有那麽一點不是滋味。
當時，森林之中，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她就命喪在殺手劍下！
每每回想起那驚魂一幕，他都心存餘悸，被驚出一身的冷汗。若是他當時未能及時出現，若是他去遲了哪怕片刻，她豈不是……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她明明有充分的時間和精力可以躲開行刺之人那致命一擊。卻為了一個陌生甚至毫不相幹的女子，不躲不閃，險些喪命在殺手劍下。這說得過去嗎？
他的確生氣了，且是怒不可遏。他氣她為了哥哥什麽都豁得出去，氣她不懂得珍惜自己。然而，他更氣的卻是自己！
迷霧森林裏欲置玥兒死地的殺手是誰派去的，他心知肚明。要不是因為他，與玥兒無仇無怨的那個人又何至於此？而他，口口聲聲說愛玥兒，卻屢次讓她孤身一人置於危險境地。連保護都做不到，又憑什麽說愛她？
“都過去了！”
對於那一天的事，宮肄宸不想多談。話鋒一轉，卻是板起臉來訓斥她：“下次再敢不要命地去救人，你給我試試看？”話音頗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玖玥自是不怕他的‘虛張聲勢’。不過，兩人才從‘冷戰’中走出來，她不想把氣氛又搞砸了。於是，違心地點頭應承：“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會了。”
“還有下次？”某人鷹目一厲，怒火中燒！一次已經嚇得他魂飛魄散，要是再來一次，估計他就要‘壽終正寢’了。
“沒有下次了，口誤，口誤！”玖玥訕然一笑。看著外麵天色已微沉，便作勢要從他腿上站起來，“我得回去了！”雖然父親對她疼愛有加，平素對她縱容得很，但她也不能仗勢著父親疼愛就‘胡作非為’不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天黑了還在外麵晃蕩，總是說不過去的。
圈住她腰身的一雙鐵臂未鬆反緊了緊，男人將下巴抵在了她肩上，溫醇的嗓音含著絲絲不舍悄然飄落。
“什麽時候，我才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你留在身邊？”
原本，他覺著玥兒還小，成親之事不必操之過急。隻是現在看來.……他的定力遠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麽好。
“這你得去問我父親！”
玖玥這話含了些微的暗示在裏頭。宮肄宸想‘光明正大’的把她留在身邊，自是隻有‘成親’這一條路可走。而成親，就必得過父親那一關，這是逃不得也避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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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崎焱派了肖遠回來傳消息，說他那裏一切都好。然玖玥還是放心不下，便讓肖遠引路，與他一並去了沐崎焱所在的莊子上。
瑤蕪身份畢竟特殊，又重傷在身，沐崎焱便決定將她暫時安置在莊子上。而早些時候，玖玥也派人去皇莊迎了劉炳出來，此時剛好一並帶上。雖然知道哥哥定也能尋到好的大夫，但帶上劉炳，總是‘有備無患’。
為了掩人耳目，沐崎焱已事先將莊子上的下人盡數遣離，隻留了幾名沉穩老練的婆子下來照顧瑤蕪。
“哥哥~”
見到玖玥，沐崎焱麵色如常一般平靜，絲毫的訝然錯愕也無。這丫頭不來，他才奇怪。
“瑤蕪姑娘怎麽樣了？”玖玥關切地問道。
臉色一寸寸地暗淡下來，沐崎焱回頭看了眼瑤蕪所在的房間，眸底光芒晦暗地一閃，黯然之餘，還有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牽扯其中。
“性命無虞，但雙腿已廢，估計以後都站不起來了。”
聞言，玖玥心弦一緊，眉間有一絲憂慮躍然而上。若是瑤蕪能好起來，或許哥哥對她的歉意還能少些。現在卻是.……怕隻怕，哥哥會被愧疚困縛住，一輩子不得掙脫。
“玥兒，我想娶她。”
正沉浸在心事裏的玖玥冷不防聽到這句，心裏頃刻間掀起了驚濤駭浪。
“哥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即便覺得有虧於她，給她一個平穩安然的生活也就罷了，怎能生出這樣的想法？”
無怪乎她會如此驚訝，就是沐崎焱自己，初時也被腦海中冒出的這個大膽的想法給驚住了。這幾日，他不止一次地沉吟，生出想娶瑤蕪的念頭，是否全因對她的歉疚。也是在剛剛，他才思索出了答案。
若僅僅因為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的緣故，對於她所承受的一切，或許他會惻隱會同情，會想辦法彌補。但他一定不會‘心疼’！
沒錯，就是心疼！
往常，他也隻是對玥兒這個妹妹生出過類似於‘心疼’的情緒。
在此之前，他沒有愛過任何人，也不懂愛情為何物。與瑤蕪相識的時間雖短，但他想，既然瑤蕪在他心裏已經等同於玥兒的地位，這是否意味著，他其實已經喜歡上甚至是愛上了她？
從哥哥堅毅的神色，玖玥看出所謂‘成親’的念頭並非他一時的衝動所想。看來，她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