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針鋒相對
玖玥正一籌莫展之際，來自於一名私衛的呼喊聲讓她心頭一振，調轉馬頭即向喊話的私衛疾馳而去。
“就在那兒！”
在私衛的引領下，玖玥一行人來到一個小山坡上。從地上土石錯亂的跡象來看，這裏應該發生過打鬥。
“郡主，這兒有血跡！”
順著侍衛指出的方向，沐玖玥看到地上的血跡斑斑，心頭便是一絞。
也許……也許那不是哥哥的……
尋了近四個時辰，無果。沐玖玥隻得先回到柳城，再另行商榷。如今看來，哥哥必是中了小人的算計。但至少有一點可喜的是，他們並沒有找到哥哥的.……也就意味著：他還活著！
“郡主~”
先行回城的肖遠在城外候著玖玥。一看到她，便立刻快步迎上前去，語帶憂忡地說道：“沐哲翰聽到風聲，現就在城中！”
玖玥冷然地勾了勾唇。雖然她早早吩咐了下去，盡最大力度封鎖消息。但她其實心裏也清楚，以沐哲翰機敏縝密的性子，怕是早已安插了‘眼線’在這城中。故，哥哥失蹤這件事遲早會被他知曉，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跳下馬的時候，玖玥身子以微不可察的幅度晃了晃。離她最近的肖遠有所察覺，遂關切問道：“郡主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屬下找軍醫來給您瞧瞧？”
“不必，我沒事！”玖玥在原處站定，穩了穩身體。一連近十個時辰，又是遇襲，又是掉落懸崖，又是寒潭浸泡，又是憂心找尋哥哥.……如此的勞心勞力，隻怕就是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了。
這個時候，明知道她最該做的就是休息，養精蓄銳以應付接下來的一連串麻煩與困擾，偏偏她就是不能.……
哥哥這一失蹤，城內必定軍心動搖。偏生還有一個沐哲翰在虎視眈眈。若這個時候她再‘病倒’，局麵必然將愈發混亂，甚至一發不可收拾。
所以，她不能！至少在沐哲翰麵前，她不能表現出脆弱的一麵。哥哥不在，就由她來替他守住這一切！！！
“城中必定諸事煩擾，堂哥怎有閑暇來柳城一逛？”
麵帶笑容地走進屋子，玖玥擇了沐哲翰對麵的位子落座，自顧自倒了杯茶，一飲而盡。
“你這是去哪兒了？看上去很是疲憊！”沐哲翰淡淡地與她寒暄，分明卻是‘明知故問’。
“初來乍到，便去四周轉了轉。”玖玥扯了嘴角一笑，喜怒不形於色，縱然是眼銳如鷹的沐哲翰也難看出絲毫端倪。
“正值兩軍交戰，你沒事還是少出去，萬一給西楚人發現就糟了。”沐哲翰看似‘好意’地提醒。
玖玥麵不改色，嘴角淺淺揚起一個弧度，卻構不成微笑的表情。
“堂哥說笑了！在我東越境內，西楚人縱使再大的本事，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我們的領地，還擄了人，隻怕也不容易吧？”
客套的寒暄到此為止，沐哲翰話鋒一轉，切入正題：“我聽說，崎焱失蹤了？”他與沐崎焱一般歲數，故私下都是直呼其名。
“誰說的這種混賬話？”玖玥故作驚訝，隨即露於眉目間的是一絲忿然，“不過是京中有事，哥哥趕回去處理了，怎就被說成是‘失蹤’？”
聞言，沐哲翰淡淡一笑，神情大有幾分諱莫如深的味道。他知道沐玖玥不好對付，卻不料，她竟然連謊話都能說得如此麵不改色。
“你說崎焱回帝都了？眼下我軍同西楚交戰正酣，他怎能棄城於不顧，就這麽走了？”
沐哲翰的發難早在玖玥的預料之中。一個軍隊，重要並不在人數多少，而在軍心。士兵們對將領的信任將直接決定一個軍隊在戰場上的‘成敗’。沐哲翰會這麽說，顯然是在擾亂軍心，讓士兵們逐漸失去對哥哥的信任。
“西楚不斷叫囂，葉元帥與我商榷之下，決定兩日後派出大軍，與西楚決出高下勝負。偏偏這時，崎焱不在。那這柳城，豈不就‘群龍無首’了？”說到這裏，沐哲翰頓了一頓，似是在沉吟。
幾乎同時，沐玖玥有一下無一下地攏著杯中浮茶，靜候對方接下來的話。
片刻的沉寂之後，沐哲翰發出幽幽一聲輕歎，抬眸看向玖玥，“我看這樣吧。我去與葉元帥商榷一下，看能否擇出一個合適的人暫時替代崎焱的位置。這樣的話，柳城這裏不至會軍心渙散。”
鏗然一聲，玖玥將持在手中的碗蓋重重扔在了茶碗上。抬眸與之四目相對，波光瀲灩的眸子似有星光閃爍，璀璨之間卻莫名帶出幾許新月的薄涼。
“其實何必這樣麻煩？既然我來了，就讓我暫代我哥主持大局，也省去了許多麻煩？”
“你？”沐哲翰拖長的音調明顯帶著遲疑，其中，或許還夾雜著那麽一絲淡淡的輕蔑。自顧男外女內，沒聽說過有哪個女子上陣殺敵。他承認，沐玖玥確有些‘小聰明’，可就她那點小算盤放在後宅之中或許能無往不利。戰場是見真章的地方，容不得她胡鬧。
雖然沐哲翰未明說，但從他的表情神態，玖玥就已把他的心思猜了個十有八九，喉間不覺滑出一聲諷刺的輕笑：“堂哥的樣子，莫非是不相信我會在戰場上有所作為？還是堂哥認為女子，就該乖乖地回家‘相夫教子’‘侍奉公婆’？”
沐哲翰眉宇輕蹙，不等反駁，玖玥含著淡淡譏諷的話語已再次落入耳中。
“據我所知，嬸母出身將武世家，年輕時曾也馳騁沙場，是個令人欽佩的女中豪傑。我正想對嬸母當年的英姿效仿一二呢，堂哥不會不給我這個機會吧？”
沐哲翰垂下的眸子極快地閃過一道寒芒，卻是不曾料想沐玖玥竟會拿他的母親來說事。這下，他可是騎虎難下、進退維穀了。若他執意反駁，等於是對母親不敬。若是就此放任，那麽他籌謀了許久的這盤棋，注定要以‘平局’收場。他又如何能甘心？
見他長久地陷於沉默，似在暗中忖度，玖玥也不出言催促，隻自顧自地飲著清茶。
月末半柱香的時間過去，流連在兩人之間的略微尷尬的沉默總算被沐哲翰率先打破。
“帶兵打仗不比尋常‘過家家’，希望你不要是‘信口開河’。否則，這爛攤子我可不會替你收拾。”沐哲翰如此說，就意味著他做出了妥協。
而這樣的結果，全然不出玖玥所料。
雖然從眼前的情勢來看，沐哲翰是對她做出了巨大的讓步。因為若非她這個‘程咬金’半路跑了出來，很有可能這柳城的兵權就會落入沐哲翰之手。但沐哲翰又豈是白白送了‘便宜’給別人的‘主兒’？他肯讓步，肯妥協，自然有他的思量。是因為他骨子裏根深蒂固的觀念，使得他根本不相信沐玖玥這麽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會在戰場上有所作為。而一旦沐玖玥在兩軍對戰中吃了敗仗，他就會暗中鼓動軍中將領對其施以壓迫。到那時，沐玖玥讓出左先鋒的位置是理所當然的結果。而他順勢接收麾下兵權，則是給她的‘少不更事’收拾殘局。到那時，不但兵權順利收入囊中，還會給人一種‘義氣’之感。想當然，他在軍中的聲望也會跟著水漲船高……
隻是，玖玥又豈會讓他的‘陰謀’得逞？
盡管看著好了！看是你揚名立萬，還是我沐玖玥笑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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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城外有人送了這封信給您。”
翌日一早，肖遠即來到玖玥房間。他本以為郡主還睡著，不想，在他躡手躡腳推門而入的時候，郡主早已穿戴妥當，正坐在桌邊喝茶。
昨日，玖玥的確是累極也困極了，所以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可是，她卻做了噩夢，夢中都是哥哥染血受傷的畫麵。被噩夢驚醒後，她索性不再睡。準確說來，在肖遠來的一個時辰前，她就已經起身並穿好了衣裳。
從這一刻開始，她不再是天真爛漫，可怠惰可尋懶無事一身輕的受寵郡主。在她雙肩上，沉甸甸的壓著許多。有作為將軍的使命與職責，有深藏在心的對哥哥的承諾，更有她身為南清王府郡主的‘驕傲’。
聽肖遠說有人送來了信給她，玖玥腦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即為：哥哥有消息了。於是，她立刻從肖遠手中抽走薄薄折疊起來的一張信紙，幾乎迫不及待地打開來看。卻是越看，眉頭越是深鎖……
在一旁始終緊密注意她表情神態的肖遠，有些不安地問道：“郡主，屬下鬥膽問一句，信上寫的內容可與世子爺相關？”
“我去個地方。”
隻扔給肖遠這麽一句，玖玥起身便往外走去。
“我隨郡主去。”肖遠想也不想地脫口說道。如今世子已經出事了，千萬不能連郡主也出了任何意外。否則，他就真的隻能‘自刎謝罪’了。
“不行，你留守！”玖玥聲音雖清淺，卻是字字鏗然，莫名給人一種不容置喙的凜然之感。
肖遠還欲再說。然，目光在不經意觸及到她半點波紋也無的烏黑雙眸，到嘴邊的話竟生生刹住。這一刻，少女身上散發出的強大氣場，饒是與世子爺相比也不遑多讓。他不禁暗暗腹誹：若郡主生來便是男子，一定會成為很了不起的人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