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興師問罪
沐玖玥悠然悠哉地端起茶來輕抿了口，茶碗巧妙遮掩住她唇角展開的笑容。沐玲玉這個人最是驕傲不過，又如何能忍受剛成親不久，夫君就另娶她人？若是納個妾，收個通房倒也無礙。但以顏婧雪這樣的身份，怎會甘於為妾？如無意外，她應當作為‘平妻’被楚衍迎娶過門。換言之，不久的將來會有一個人與沐玲玉‘平起平坐’地享受少夫人尊位。若顏婧雪爭氣，先於她生下楚衍的長子，地位也將水漲船高。那麽到時，她的地位也將‘岌岌可危’。
當然，這是站在沐玲玉的角度，她的考量。若以武國公夫人秦氏來說，她同樣不希望有個身份如此‘高高在上’的媳婦兒。是個性情溫馴純良的還好，要是個刁鑽跋扈的，她這個‘婆婆’豈不是還要看兒媳婦的臉色？
沒有人比沐玖玥更能了解秦氏的這種心理。上一世，自己身為王府嫡女，雖從不與她為難，可在秦氏看來，一個兒媳婦身份上卻壓過了婆婆，這是她斷然也不能容忍的。於是，秦氏對她百般刁難，甚至到最後將‘莫須有’的罪名扣在她身上，命人生生用棍棒打掉了她腹中之子.……
驀然一股窒息般的痛楚自胸臆間蔓延開來，玖玥目光寒涼，凝聚著深沉的恨意。不知不覺間，右手輕輕覆上小腹，有那麽一瞬，她神色悲戚，嗜血的眸色令人心驚。
秦氏，楚衍，你們的‘好日子’今天就算是到頭了。我會一點點的，慢慢的把你們曾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如數，不，是加倍奉還！！！
看夠了‘熱鬧’，沐玖玥離開武國公府時，天已擦黑。坐上馬車，駛回王府，半路卻遭人攔截。不是別人，正是她同父異母的二哥，沐崎瑄！
菊清掀開車簾，讓玖玥得以與沐崎瑄‘麵對著麵’。
“二哥？你怎會在這裏？”
沐崎瑄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過來心急如焚地問道：“武國公府那邊的事情，怎麽樣了？”
聞言，沐玖玥了然地一笑。差點忘了，武國公楚元修是沐崎瑄的舅父，今日為他賀壽，沐崎瑄又怎會不在？
因沐玖玥並未參與到壽宴之中，是以與他不曾打過照麵，也就忽略了這一點。現在看來，沐崎瑄是知曉了左相千金‘出事’，這才會焦慮地等在這裏，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據我所知，武國公府與左相府已‘達成共識’，即日便將顏婧雪嫁與楚衍作為‘平妻’。”
聞言，沐崎瑄大受打擊地踉蹌退後幾步，心髒瞬間一陣落空。在葉天澤的‘幫助’下，這段時間，私下裏，他與顏婧雪曾有過幾次接觸。雖然都很短暫，但顏婧雪的美麗，她的溫婉，她的才情無一不令他心動。本想著等父親解除了母妃的禁足，他就請母妃去父親麵前商討此事。隻要父親點頭，他即刻就去左相府提親……
看著沐崎瑄失魂落魄的麵容，沐玖玥微不可見的輕撩嘴角，笑意卻半分未達眼底。不能由著沐崎瑄的野心再膨脹下去，否則，將會‘後患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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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貪著午後暖暖日光，沐玖玥遂叫梅韻搬了藤椅出來，闔了眼躺在上麵懶懶曬著太陽。
忽有腳步聲傳來，緊接著是沐崎瑄不可遏製的咆哮聲，將午後的寧靜徹底打散。
“沐玖玥，你存的什麽心？”
聞聲，沐玖玥睜了眼，不冷不熱地投去一眼清冽目光。
“二哥這是來‘興師問罪’的？隻是小妹不知，我‘罪’在何處？”她輕聲問著，語氣裏夾雜著些微的譏諷。
“你還裝糊塗。我且問你，昨日在武國公府，你都做過什麽？”沐崎瑄問話的語氣森然冷冽，絲毫的情麵也不留。
“昨日我做的事情多了，二哥指哪一件，可否明白告知？”她語氣平平，神色從容淡定。
“少給我裝糊塗！昨日，難道不是你傳了‘假消息’給顏小姐，說我約她見麵？顏小姐正是在赴約之時被人擄走。你敢說這事與你絲毫也不相幹嗎？”
沐玖玥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聲音如同沾染了夜的清涼，冷得叫人心寒。
“是我做的如何，不是我做的又如何？二哥此來與我興師問罪，端的是何種立場？我二哥？又或單純隻是那位顏小姐的愛慕者？”
被她一語猜中心事，沐崎瑄眸色變了幾變。既然話已說到這份上了，他索性也不再藏著掖著，挑明了直言：“不錯，我是喜歡顏小姐.……”
“是喜歡她的人，還是身份？”沐玖玥似笑非笑地截斷他。
沐崎瑄臉色倏然一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沐玖玥走下藤椅，踱步至一棵榕樹下，唇邊帶著幾分耐人尋味的笑，“我說什麽二哥不會不清楚？又何必‘多此一問’？難道不是嗎？二哥想當左相的乘龍快婿，這一點我不置可否。畢竟，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是定律。但是，二哥可曾仔細斟酌過彼此的立場？左相顏鈺乃葉家姻親，而葉家又是二皇叔的忠實家臣。若二哥得償所願，當真成了左相的乘龍快婿，又該站在哪一頭呢？”
沐崎瑄被她問得啞口無言，臉色隱隱泛出幾分尷尬的潮紅。關於立場的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他當然希望父親在最後的儲位之爭能夠一舉得勝，成為當朝太子。但他又比誰都清楚，父親從來就隻重視沐崎焱。即便來日坐上大位，繼承者也隻會是沐崎焱。那麽，他便隻能從現在起‘未雨綢繆’，為自己爭取到更多的‘籌碼’。與左相顏鈺連成姻親，便是他能想到的辦法之一。但是顏鈺是否會轉變立場，從順義王的陣營改投向他們南清王府，卻是他無從判斷的，更別提保證。
等等！
他忽然抬頭看向沐玖玥，目光盈滿了憤怒的潮湧。
“這麽說來，昨日武國公府的種種設計，當真是你所為？”就為了避免他與左相連成姻親？她的心腸果真歹毒！
沐玖玥不承認卻也並不否認。而她類似於‘默認’的態度也印證了沐崎瑄此前的猜測都是真的。果然是她從中搗鬼！在這之前，他去了趟國公府，曾見過沐玲玉。從她口中得知‘這出戲’原本是為沐玖玥‘量身設計’的。可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沐玖玥最後竟會安然無恙，反倒是左相家的千金成了‘替罪羔羊’！
沐玖玥依舊不言不語，表情閑適淡然，與少年陰沉的麵容形成了鮮明對比。
“沐玖玥！好個沐玖玥！我竟不知我們南清王府出了個‘女諸葛’，不但輕鬆化解了危機，還能‘一舉多得’，順便破壞我的好事。哦，還有沐玲玉。她也一樣被你害得很慘。如此歹毒蛇蠍的心腸，你就不怕來日遭到報應？”
“二弟，這話過於言重了！”
忽然落入耳中的清爽男聲，讓沐玖玥神色有瞬間的怔然，隨即忙不迭看向聲音出處，歡喜地叫了聲：“大哥！”
話音落下的同時，人已如離弦羽箭一樣地衝了出去。
沐崎焱張開雙臂，將飛撲而來的她緊緊擁入懷中，呢噥般的低語飄然落入她耳畔。
“我回來了！”
沐玖玥絲毫不掩飾歡愉的表情，在他懷裏抬起頭，用手摸了摸他長出胡茬的下顎，咯咯笑了兩聲。
“我看起來是不是很邋遢？”
沐崎焱以為她的笑是在吐槽自己的‘不修邊幅’。
誰知，玖玥卻搖了搖頭，“不是邋遢，哥哥是成熟了！”
沐崎焱聞言不禁啞然失笑，伸手寵溺地在她額頭輕彈了下，“長出胡子就叫‘成熟’啊？”
玖玥再搖頭，“大哥的成熟來自於這裏。”用手指點了點他心髒的位置。或許這麽說別人會覺得她很傻很天真，但她真的覺得大哥比從前更加的成熟內斂，周身的氣息也愈發的張弛有度，穩沉大氣。
看著他們兄妹之間的親密互動，沐崎瑄一張臉更形深沉。同為哥哥，沐玖玥對他的態度卻從來都冷得像冰一樣。
哼！你不仁，我也不必再有情有義。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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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新晉的得寵宮嬪沈昭儀有孕，皇帝遲暮之年還能有此雄壯之力，自是不勝欣喜。當然，皇帝的孩子已有很多，這種欣喜未必來自於晚年得子的‘驚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於沈昭儀的此次有孕，對他可說是一種極大的肯定，證明他的身體尚健，證明他並不是‘行將就木’.……
皇帝即刻封了沈昭儀為‘嬪’，僅次於四妃，又從國庫裏搜索出許多的‘好物件’，如數搬進了沈清兒的關雎宮。
這日，遞了牌子，沐玖玥帶了一些禮物入宮為沈嬪賀喜。然則，有人卻趕在了她的前頭來關雎宮猛‘獻殷勤’。
被宮女引領著入了正殿，沐玖玥掃了眼坐在一邊悠然飲茶的沐玲玉，看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眉目清和，想是已從前些日子的‘陰霾’中走了出來，又或是‘認命’了。想來也是，她就算不認命又能如何？楚衍被迫迎娶左相千金原就是她一手造成的，她自是不敢大肆宣張，更不敢有恃無恐地大鬧。把國公府的人逼急了，萬一對這件事徹查起來，查到她的身上，那她可就真的‘萬劫不覆’了。所以，似乎除了‘認命’，她也沒有別的選擇，索性也就‘既來之則安之’了。好在那左相千金看上去溫婉純善，當是個‘好拿捏’的。入府後，論長幼尊卑，她乃堂堂皇家郡主，身份上自然要蓋過丞相千金，對方還是要‘恭恭敬敬’稱她一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