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變故再生
將沐玲玉青白交加的麵容看在眼裏,菊清別提多痛快了。嗬嗬~顧嬤嬤的兒媳婦臨盆,郡主特恩準她回去與家人小敘。偏偏是在這種關鍵的時刻,她回來了。要不是顧嬤嬤,自己剛剛說不定就真的挨了耳光了。
“狗奴才,連我的路你也敢攔?再不讓開,休怪本郡主對你不客氣!”
沐玲玉氣紅了眼,說起話來也越發的口無遮攔。
顧嬤嬤依舊麵不改色,擋在那裏就是不肯讓路。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一抹挺拔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進了落幽閣。出挑的樣貌,仿佛與生俱來的君子氣度,不是楚衍又是誰?
見到來人,顧嬤嬤和菊清雙雙行禮問安。菊清心裏直犯嘀咕,到底大郡主和大姑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玲玉,別鬧了,我們回去吧。”楚衍勸說的語氣裏凝入了一絲無奈。
沐玲玉卻是不聽勸說,微微扭曲的五官呈現出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與恨意猙獰。“我不回去!今日,我一定要沐玖玥那個賤人給我個說法不可。我們的孩子不能就這麽無緣無故地沒了.……”
孩子?
顧嬤嬤心裏突生不祥的預感。再看沐玲玉一臉慘白,身子虛晃,要不是有女婢攙扶,她幾乎站都站不穩,分明像是生過一場大病的樣子。孩子.……莫非……
“這裏是在吵什麽?”
這時,沐玖玥從臥房裏走出,渾沌眼底尚有一絲困頓之色未消,明顯是被吵醒的。
一看到她,沐玲玉眼中倏然竄起熾烈的火光,從女婢攙扶的手裏掙脫而出,踉踉蹌蹌地撲上前去,不由分說,揚手便要掌摑玖玥。
沐玖玥動也不動,絲毫閃避的意思也沒有。
沐玲玉的手高高揚起,卻在揮出了一半的弧度時,胳膊驀然被突然出現的初一抓住,硬生生甩開。
沐玲玉身上本無力,哪裏經得起這樣的大力揮甩?身體受到強勁的衝力,腳下趔趄地便往後退去。
幸好楚衍及時上前將其扶住,避免她狼狽跌倒。
玖玥鳳眼微微一眯,卻是扯著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來,不急不徐地輕聲問道:“大姐姐何故這樣生氣?可否講明因由?”
“你還敢問我?沐玖玥,你這個卑鄙的賤人,害我失去了我的孩子。今日,我非與你拚命不可!”
說著,沐玲玉又張牙舞爪地作勢要撲打玖玥。
“玲玉,事情尚未定論,你冷靜一些。”楚衍攔住她不讓她衝動壞事,睫毛掩映下的雙眼卻隱隱閃著幽光。
隨著一陣漸行漸近的腳步聲落入耳中,是大夫人聞訊趕來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至於跟在大夫人身後的楚側妃,則是‘看熱鬧’的心思居多。
“這是怎麽了?玉兒,告訴娘,你這到底是怎麽了?”
大夫人快步走上前來,看到女兒像雪一樣慘白的麵容,心弦立刻緊緊地繃了起來。
一見到娘親,沐玲玉隱忍了多時的情緒瞬間崩塌,淚水如注地從眼裏衝出,聲嘶力竭地哭喊道:“娘,我的孩子沒了,我的孩子沒了……”
聞言,大夫人眉頭一皺,臉上表情頓時轉為凝肅,握著沐玲玉的兩條手臂,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什麽孩子?玉兒你快說,是什麽孩子?”
“是我的孩子……就是因為穿上了賤人贈我的布料所製的衣裳,我的孩子就這麽沒了。娘,那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是我和夫君的孩子。娘,我好痛啊!”
話到這裏,沐玲玉已經演變成了嚎啕大哭。
在場的俱是‘人精’,雖她的話斷斷續續,表達也不甚清楚,然而,所有人卻都聽明白了,也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唯獨在此期間告假返家的顧嬤嬤聽得有些雲裏霧裏。
“你胡說!那布料明明是你自己搶去的,怎麽就成了我家郡主贈與你的?”
菊清一時情急,也顧不得什麽主仆之別,脫口便替沐玖玥辯解。隻是,似乎‘越幫越忙’。
“按照這丫頭所說,我玉兒的話句句屬實了?”大夫人揪住菊清的話不放,眼中一片堅毅凜然之色,說什麽也要為自己的女兒討回公道不可。
始終低頭不語的沐玖玥這時抬起了雙眸,目光在眾人之間掃視一圈,最後定格在了隨後趕來的沐卿箬身上。這一眼目光雖寡淡無一絲情緒流露,卻讓沐卿箬心跳驟然一滯,慌忙低下了頭,雙手緊揪著帕子,用力過猛,以至手背上有青色的脈絡隱隱顯露出來。
到了這裏,事情再是明朗不過。有人利用沐卿箬給她送來了這批緞料,卻偏偏擇了沐玲玉素日最愛的鮮亮顏色。如果她所猜不錯,那料子應該早用某種香料浸染多時。尋常人穿了不會有太大影響,可若是懷有身孕的人穿了,則會致其小產滑胎。於是乎就有了眼下這種紛亂的局麵。
沐玖玥麵臨的選擇有兩個。一是把沐卿箬供出來。一就是自己擔了這責任。若是選擇前者,則勢必要犧牲和沐卿箬之間的姐妹情誼,更意味著把沐卿箬逼上絕路。
通常來講,沐卿箬一個不受寵的庶女,性子又膽小怯弱。就算日後嫁人,也不會是太高的門楣。最好的打算也便是嫁進一個中等人家,一輩子庸庸碌碌地過下去。但若是被曝出她陷害姐妹、心腸歹毒等等的傳言,就更不會有人家願意娶進這麽一個蛇蠍女子為婦。也就意味著:沐卿箬的一輩子,都將毀於一旦。
幕後策動這個計劃之人,賭的就是她的一個‘不忍’。她不忍,勢必要自己擔下罪責。屆時,楚衍和武國公府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事情越鬧越大,她的名聲也越來越臭,成了京城裏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弄不好連皇家郡主的名號都會被皇祖父一怒之下收回。她就真的什麽也不是了.……
想到這裏,一絲冷笑爬上了玖玥的嘴角。目光若有若無地望向站在人後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楚側妃,唇畔輕撩起的弧度更形冷冽。
楚側妃啊楚側妃,你這是在‘自掘墳墓’嗎?
見沐玖玥始終不語,臉上也不曾流露絲毫愧疚歉然之態,依然是那副令她討厭的樣子,沐玲玉胸臆間的火氣蹭蹭地往外冒出,一把揮開攙扶著她的女婢,不管不顧地就要上前,分明是要‘大打出手’的架勢。
“玉兒~”
大夫人急忙拽住她,不露痕跡地掃了眼站在沐玖玥身旁麵無表情的初一護衛,心知肚明:玉兒就算衝了過去也討不到絲毫的便宜,說不定還被人反過來‘教訓’一頓,那多不值?何況現在是她們占理。可若一動起手來,事情傳進了王爺的耳朵,則會立即演變成是他們理虧,豈不是‘得不償失’?
多年來的後宅生活,這大夫人倒是在逐年逐月的沉澱中練就了處變不驚的幾分氣度。隻沐玲玉畢竟年輕,又多年以‘大郡主’自居在王府裏橫行霸道慣了。她一心一意認為是沐玖玥在那匹料子上做了手腳,才害得自己小產,失去孩子。咽的下這口氣才怪?
“賤人,你還我孩兒的命來,還我孩兒的命來……”
這邊廂,沐玲玉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橋段把落幽閣鬧得雞犬不寧。然則,楚側妃嘴邊幸災樂禍的笑容卻並沒有維持太久。當看到南清王沐雗邁著悠然沉定的步伐走來,她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頭。
王爺怎麽來了?
沐雗已近在眼前。容不得她多加思索,收斂表情,楚側妃即刻小碎步地迎上前去。
“王爺公事繁勞,怎親自過來了?”
沐雗並不理會她假惺惺的問詢,步履生風地走到了喧鬧的中心,看到沐玲玉同時被大夫人和一名女婢攙扶,卻是哭鬧不休,他微微擰起濃眉,低沉而渾厚的嗓音裘勁有力地飄溢而出:“這般喧鬧,成什麽樣子?”
沐玲玉的哭聲戛然而止,濕意泛濫的眸子掠過一絲懼意。天不怕地不怕的沐玲玉,唯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父親。
大夫人同樣沒料到王爺會這麽快就趕了過來。心知王爺對沐玖玥一向疼寵有加,若王爺一意偏袒,事情很可能就這麽‘不了了之’。那樣的話,別說玉兒,就是她也不會甘願。
心念電轉,在其他人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她已飛快地屈膝跪在沐雗麵前,滿麵淒惶,喉嚨裏不斷有哽咽聲滑出,痛苦莫名:“王爺,玉兒她.……小產了。雖然玉兒聲稱是穿了玖玥郡主相贈的布料所製的衣裳才致小產,然妾身覺得這裏麵必有誤會。玖玥郡主同玉兒姐妹情深,如何會這般算計傷害於她?”
這話,聽上去是在為沐玖玥講情開脫。然則,在場的人俱是九曲心腸,又豈會聽不出大夫人的‘弦外之音’?如果真是為了沐玖玥好,大夫人就該第一時間勸說了沐玲玉息事寧人,而不是將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甚至連沐雗都被驚動。
之所以大夫人會這麽說,其用意恰恰是逼迫沐雗‘正視’此事,避免他有任何的私心偏袒。因為當下,楚衍這個女婿還在。沐雗縱使有心‘息事寧人’怕也不能草草了事,難道他就不擔心武國公府沒完沒了地鬧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