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異星降世
沐玖玥忽而加重語氣。苑舞一驚,忙不迭深施一禮。
“誰給你的膽子,竟當起了皇祖母的家?本郡主本著孝義之心前來探望,你問都不問皇祖母的意思就自作主張地把本郡主攔截在外,存的什麽心?不知情的,還以為這鳳闕宮就是你苑舞在‘當家’了呢。”
這話說得很是嚴重冷厲,言辭間不乏施威之意。苑舞這兩年在皇後身邊,正是‘風生水起’,身份地位水漲船高,跟著氣焰也相較從前囂張了不少。可任她再怎麽跋扈囂張,奴才就是奴才,量她也越不過‘主子’這座大山去。是以,玖玥這一頂‘越俎代庖’的帽子扣下來,苑舞心裏頭難免生出幾分忐忑。雖說皇後娘娘對自己極為信賴器重,可也架不住‘流言蜚語’的挑撥。萬一玖玥郡主適才這番話落入娘娘耳中……
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急忙收斂略顯張狂的神色,頃刻變得謙卑起來。
“郡主切莫尋奴婢的開心,奴婢一介下人,怎敢做娘娘的主?郡主稍待片刻,奴婢這就去稟了皇後娘娘。”
沐玖玥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嘴唇,於唇角諷刺地牽出一個冷笑。有的人,就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不消片刻,苑舞去而複返,稱皇後娘娘已經醒了,正等著見沐玖玥。
玖玥若有若無地睨了她一眼,唇角上揚,隱約帶了點明快嘲諷的弧度,直看得苑舞咬牙切齒。
入得寢宮,沐玖玥跟隨苑舞的步伐來到葉皇後的臥榻前。彼時,葉皇後平躺在上麵,雙目緊閉,看不出是睡著還是醒著。
苑舞躡著腳步上前,站在鳳榻前,幾番的欲言又止,大約是怕擾了主子的‘清淨’平白招來主子的怨懟斥責。
不知葉皇後是不是聽到了動靜,沒等苑舞發聲,竟就緩緩睜開雙眸。
見狀,苑舞立刻輕聲稟告道:“娘娘,玖玥郡主來看望您了。”
葉皇後‘嗯’了一聲,將一手交與苑舞。後者心領神會,立刻扶了她坐起,又細心地在她腰後墊了軟枕,讓她能坐得更舒服些。
之後,苑舞便退到了一邊。
瞧見沐玖玥站在挺遠的地方,葉皇後即刻露出一副慈善的表情,對她招了招手,“你這孩子,站那麽遠做什麽?來,到本宮近前來。”
玖玥依言走上前。
剛好此時有宮女送來了一盅燕窩,儼然是要給葉皇後進補的。玖玥便順勢從托盤上端起盛著燕窩的瓷盅,衝那宮女微微一笑:“我來吧!”
宮女不好拂逆,隻就低了頭退出去。
“方才不覺得,這會子倒是有些渴了。勞煩苑舞姑娘去製碗奶茶來吧。”
聽見她的‘使喚’,苑舞微微一怔,並未立即動作,卻是轉頭看向了葉皇後。見葉皇後對她略一點頭,她方才不怎麽情願地走出寢殿。
沐玖玥取了小凳坐在鳳榻邊,用匙子輕輕攪拌著燕窩,不時地輕吹口氣,似在等燕窩涼再喂給葉皇後用下。
不過,等到燕窩涼了的時候,她卻並沒有喂給葉皇後吃,而是隨手將瓷盅放在了臥榻一側的幾上,口中似漫不經心地低語:“皇祖母中毒未愈,不該用這一類大補的東西。不然就是‘過猶不及’,傷了皇祖母鳳體可怎麽好?”
葉皇後眼眸微微晃動,總覺得眼前的沐玖玥與平時不大一樣。
“瓊華殿的事,本宮聽苑舞說了。凝香那賤婢竟敢嫁禍栽贓與你,還好皇上最後還你清白,不然的話,本宮當是愧疚得很。”
聞言,沐玖玥淺淺地勾唇一笑,然而笑意卻在眼底沉得很深很深。這般詭異的神色落在葉皇後眼裏,不覺就是心緒一緊,跟著升起了絲絲的戒備來。
“皇祖母,您說人為何會有欲望呢?”
葉皇後不搭腔,等待她把話說完。
“凝香也好,那位無端喪掉性命的呂太醫也罷,若非欲望驅使,無怨無仇的,他們又何故與我為難?可見,欲望真真不是什麽好東西。它會令人對權欲的渴望無限膨脹,進而做出違背良知甚至‘喪心病狂’的事……”
葉皇後悄然捏緊了手心,盡管麵部表情極力維持著從容平靜,然則眼底卻有一絲銳利鋒芒極快地飛閃而過。
這丫頭,她究竟想說什麽?
“到了皇祖母這年紀,就該修身養性、頤養天年才對。操心太過,沒什麽好處的。”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葉皇後再難維持平靜,涼涼地質問出聲。
“意思就是,皇祖母若再不‘收斂’,我也絕不再姑息。”
話落,沐玖玥站起,轉身欲走,目光卻被幾上的燕窩瓷盅吸引。端起,鬆手,瓷盅摔落,燕窩灑了一地。
“放肆!”
葉皇後生氣地低吼一聲。反了反了,沒想到沐玖玥竟膽大妄為至此!!!她還有沒有把自己這個皇後放在眼裏?這就是南清王教導出來的好女兒,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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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宮路上,沐玖玥聽到一個‘消息’,皇孫沐玉麟突染時疫,性命垂危。
沐玉麟之父為五皇子,沐徹。六年前,沐徹在率海軍與海匪決戰東海之時,不幸遇難。皇帝感念其為國捐軀之義,自那以後,便將他唯一的兒子沐玉麟養在身邊,並對其眷寵有加。
沐玉麟和玖玥同歲,是個整日醉心書卷的‘書呆子’,對權攝欲望毫無野心。或許正因如此,皇帝才更看重和這個孫兒之間那種‘至真至純’的親情,對他也是更加眷顧。
沐玉麟這一病,承帝即刻下旨將太醫院裏所有太醫統統宣到了麒麟殿,並撂下狠話:治不好皇孫的命,太醫院統統都得陪葬!可見皇帝對這個皇孫確確是有幾分‘真情實意’的。
回到王府的第二日,宮裏又有‘新鮮出爐’的消息傳出。說是沐玉麟病情持續惡化,一眾太醫束手無策,皇帝急宣‘欽天監’正副兩使入禦書房盤問。兩使口徑一致,稱異星降世,並批算出一‘生辰八字’,聲稱擁有此‘八字’之人乃邪煞命格,與皇孫沐玉麟相衝相克。需得盡快讓擁有此命格之人遠離京城,皇孫方可避過此劫。
說來也巧,剛好沐若曦奉父之名入宮探望沐玉麟。她甫一到達麒麟殿,沐玉麟便嘔出一口血,昏睡過去。這可嚇壞了麒麟殿內外一眾人,趕緊請來了皇帝。
因沐玉麟身染‘時疫’,恐會傳染。承帝雖匆匆而來,卻是留在了外殿。而一同隨承帝來到麒麟殿的欽天監正副兩使卻將目光一致落在了沐若曦身上。在稟了皇帝後,鬥膽向沐若曦求來了‘生辰八字’……
沐玖玥聽著哥哥所說,忽然就笑了。看樣子,沐若曦為了不嫁給宮玉峰,著實費了番心力,甚至不惜把自己歸為‘邪煞’一類,當真是夠拚的。
結果,可想而知,皇帝為保皇孫的命,下旨令沐若曦遠離帝都。如此一來,她與宮玉峰的婚約便隻得暫時擱淺。
不過,為了保全自己,她竟不惜對一個無辜之人‘下手’,手段還如此毒辣,真可算是‘蛇蠍毒婦’一個!
“郡主,看奴婢拿什麽來了。“
捧了盆栽進來,菊清就樂嗬嗬地對玖玥邀起功來。
沐玖玥看過來,見盆栽裏是她前幾日念叨過的‘山茶花’,便微微勾起嘴角。
菊清絮絮叨叨地說著,說她就為了主子想看的‘山茶花’特意跑去山上采摘,辛苦不說,還差點給蛇咬到……還說剛下了場秋雨的山路泥濘濕滑,她跌了跤,衣裳髒了不說,還扯壞了。
“郡主,您得賠奴婢一身衣裳才行。”
沐玖玥斜睨了她一眼,笑著調侃道:“兩身,行不行啊?”
“嗯嗯嗯,行,當然行!”菊清點頭如搗蒜,心想:破了一件舊衣裳,卻換來兩套新的,劃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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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若曦坐在徐徐往京外駛行的馬車上。婢女慧心在旁為她烹茶,淡淡茶香縈繞,沁人脾肺,帶出陣陣舒爽的心緒。
總算離京了,她的心緒泰半欣喜泰半卻又有些隱隱的悵然。但凡有別的辦法,她都不會用如此極端的方式逃避與宮玉峰之間的婚約。命格帶煞?嗬,她也算是‘黔驢技窮’了。
“郡主,茶……”
慧心話音未落,馬車不明原因地戛然而停。慣性驅使下,慧心的整個身體往一旁傾倒,茶卻已向沐若曦遞出……
“蠢貨,你想燙死我啊?”
毫無防備之下,茶碗裏濺出的熱茶有些噴灑在沐若曦手上,瞬間便燙紅了那原本白皙軟嫩的柔夷。沐若曦心下一惱,不由分說就甩了她一耳光。
慧心的臉生生給打偏了過去,微垂的眼瞼有一絲恨怨的寒光一閃而逝。
沐若曦隨即惱怒地推開小門,劈頭蓋臉地數落了車夫一頓:“你是怎麽趕車的?傷著本郡主,你擔得起責任嗎……”
未等她把話說完,隨行的護衛李琛已騎馬來到近前,恭聲說道:“郡主,是玖玥郡主攔了咱們的去路。”
經他提醒,沐若曦才恍然注意到車架前的兩人兩馬。
迎上她微微不可思議的視線,沐玖玥嫣然一笑,瀲灩如水波浮動的眸子亮燦若星辰一般,卻看得沐若曦無端一陣氣悶。
沐玖玥,她來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