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宮肄辰失蹤
事情發生在頃刻之間,沐玖玥出手之快,幾乎讓人肉眼無法捕捉。
再觀一副書生弱冠之相的男子,命脈被她緊緊攥在手中,自是不敢輕舉妄動。
其實,但凡有更好的辦法,沐玖玥都不願使出如此小人招數,試圖抓住他已實現逼迫之意。可她真的不想大動幹戈,尤其不願在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上浪費自己的寶貴時間,故才出此下策。
隻不過,這一次,她卻是跌了個‘跟頭’。因為對方,根本就不在乎所謂‘大哥’的命。
“該怎麽做,你們應該知道吧。我不與你們為難,也希望你們能為我們行個方便。此人的命在我手中,不想他死,就即刻……”
不等她將話說完,‘小胡子’已朗聲大笑起來,仿佛聽了什麽天大的笑話,笑聲頗有幾分‘有恃無恐’之意。
等他笑夠了,停了笑聲的同時,目光亦帶幾分挑釁地落向玖玥,“想殺你就殺吧,真以為我會在乎他的命。”
“二當家的,那是大當家,你怎麽能不顧他的死活?”
這時,山匪陣中有人站出來表達不滿……
“找死!”
‘小胡子’大刀一揮,將其一條胳膊生生砍斷。淒厲的哀嚎聲頓起,為黝黑沉冷的夜色平添了幾分血色的沉重。
將‘小胡子’的這番作為看在眼裏,沐玖玥已是心若明鏡,喉間不覺滑過一聲微涼的輕笑。原來不止是在作為權力中心的朝堂之上,對權力的爭奪無處不在。和著自己竟是給‘小胡子’利用了一回,從他前與後的轉變不難看出,他分明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他們土匪山上的‘第一把交椅’,好取而代之。
“大哥,別怪當弟弟的心狠。要怪就怪你太‘善良’了。咱們是土匪,要他媽那沒用的‘善心’有什麽用?看看你定的規矩,隻能劫富貴之家,還得是那種‘十惡不赦’的富貴之人。我啐!這什麽狗屁規矩?從今往後,這威虎山上的規矩要改一改,一切由我王胡子說了算。至於大哥你……一路走好。每年今日,你的祭期,弟弟我會記得多給你燒些紙錢。”
言罷,調轉馬頭,掃了一眼兩側的‘弟兄’,大喝了一聲:“我們走!”
看著曾經肝膽相照的‘兄弟’,如今頭也不回地絕塵而去,沐玖玥以為他會生氣,會憤怒……可是,沒有。沒有生氣,沒有憤怒,什麽都沒有。他就像一汪清涼的湖水,任你垂柳千般絲滌,也不起半點的微波漣漪。
“現在,你要殺了我嗎?”
依然是不溫不火的語氣,聲音溫醇,聽不出一絲一毫在生死大限麵前的淒惶和緊張。
看見這樣的他,莫名的,竟讓沐玖玥想起了上一世瀕臨死亡時的自己。一樣遭遇到最親近的人的背板,一樣的窮途末路,一樣的萬念俱灰……
輕輕抖了下右手,沐玖玥收回雪白綢帶,玩味地勾唇一笑:“我生平最恨被人利用。他以為我會殺你,我偏偏不要。”
眸光輕閃,男人將她明豔而肆意的笑容看在眼裏,眸底顏色不覺一深。
“夜離是我的名字。姑娘今日不殺之恩,來日必報。”
“還是免了!”淡淡揚起在嘴角的弧度七分清冷三分諷刺,“不殺你,隻是因為我不想成了別人指間的‘棋子’。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夜離……這男人的心似最深最沉的海,不好琢磨掌控。本來她還有意將他招至麾下,想想還是算了。她不喜歡在擁有不確定性的事物上浪費自己的精力。
威虎山?嗬~怕是那小胡子的好日子到頭了!他真以為區區伎倆就能除掉那個人?隻能說他太‘無知’了!
“郡主,我們是要連夜趕路還是……”
總算有驚無險地度過這一劫,左濯鬆了口氣的同時,不忘請示沐玖玥。經過這件事,他對這位小郡主可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她怎麽就能事先預想到會有此劫,從而早做安排?她真的隻有十四歲嗎?
“連夜趕路!按照進程,再過個五六日,從水路上運送的物資糧草會抵達平州。防止有人再做什麽手腳,我們早些過去,也好早做安排。”
這麽交代完,沐玖玥的心思逐漸飄遠。按照方才那‘小胡子’所說,是個周姓之人給他們傳遞的‘消息’,鼓動他們打這批軍資的主意。而她適才已在腦中飛快地掃了一圈,京中的顯貴人家,至少她知道的,沒有一個是姓周的……
看來回京後,她得在這個‘周’字上多下點工夫進去,可能會有意外收獲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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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日夜兼程的趕路,饒是身強力壯的隨行侍衛都快要累垮,更何況沐玖玥一個弱質芊芊的姑娘家。
兩個月來的朝夕相處,讓左濯對這位看似嬌弱實則內心比任何人都要強大的郡主有了一層全新的體認。自然,她難以掩藏的疲憊之色都浮現在眼角眉梢,也都被他看眼裏,可每每關切的詢問,她卻總以一個‘輕描淡寫’的笑容作為回應。分明是在硬撐……
好在,兩個月的煎熬總算過去,物資軍糧也被安全送到了南海附近一個叫做‘落水鎮’的小小漁村。
這會兒,留下沐玖玥在房中休息,左濯則去與宮玉峰派來的副將接洽,看糧草物資究竟是現在就運到海上比較好,還是暫時放在這裏比較穩妥。
沐玖玥和衣躺在床上,明明累極了,閉上眼睛卻又輾轉難眠。半個時辰過去,仍維持清醒狀態的沐玖玥宣告放棄。穿上鞋,走出房間,迎麵視線所及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海域。也正是時下東越西楚兩國為此奮戰的‘根源’。
對於這片海域的歸屬,沐玖玥並不十分感興趣。可是眼下卻有這樣一個問題:一旦我方戰敗,南海這整片海域都歸了西楚所有,那麽附近這一帶靠海為生的漁民,將驟然失去賴以生存的‘民本’,就像農民沒有了地,商人沒有了銀子……他們又當如何過活?
橫豎是睡不著了,沐玖玥便想著去附近的集市走走。
“郡主!”
彼時,沐玖玥正在集市上漫無目的的逛著,初一忽然悄無聲息地出現。
甫一抵達落水鎮,沐玖玥就派了他去暗中調查戰事情況。前後不過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初一便回來了,其調查循跡的本事可見一斑。
“怎麽樣了?”
沐玖玥走到一攤前,拿起一魚骨所製的梳子,覺得稀罕得很,就扔出一錠碎銀子買了下來。
“西楚國皇自昏睡中醒來,得知西楚太子擅自發兵一事,大為震怒,已頒下旨意停戰。”
停戰了?
這對於沐玖玥而言,絕對是個利好的消息。且不說這次停戰對兩國的影響會是如何,至少這附近的百姓不用再‘擔驚受怕’的過日子,也能夠出海打魚,過回他們正常的生活。否則的話,一旦戰事沒完沒了地延續下去,受苦的唯有這些無辜的百姓。
“還有件事……”
初一欲言又止,似在忖度該不該說。
“說!”
簡略的一個字,卻威勢十足。
“晉王府的二公子於日前消失所蹤……”
宮肄辰……失蹤……
沐玖玥眉心隱約跳了一下,初聞這個消息,不可諱言她是有些震驚的。然則,也隻是瞬間的‘不可思議’,即刻她難得起了一絲波瀾的心緒又歸於平靜,嘴角徐緩地上揚,露出的笑容卻是玩味大過於錯愕。
“怎麽回事,你可有著意打聽?”
初一點了下頭,“我詢問了一個士兵。按照他的說法,於五六日前,借助西風之便,我方軍隊打了敵軍一個‘措手不及’,致使敵軍連連敗退……二公子主張‘見好就收’,豈料晉王世子卻一意孤行,非要乘勝追擊不可。結果誤中了敵軍的包圍圈。千鈞之際,是二公子不顧一己之危,衝入敵軍的包圍圈,救出了晉王世子。可他自己,卻不慎從劇烈搖晃的船上跌落海中,至今下落不明……”
聽了初一的一番陳述,沐玖玥喉間登時滑過一聲莞爾輕笑。說宮肄辰舍命去救宮玉峰?這種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話’究竟是誰編出來的?若說在這世上宮肄辰最想誰死,非晉王父子莫屬。她是不清楚晉王府大房與二房之間恩怨的前情始末,不過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原本該繼承晉王之位的宮肄辰的父親無緣無故的‘失蹤’,包括其長兄莫名其妙的身染惡疾、不治而亡……嫌疑的矛頭都如數指向如今穩坐晉王之位的宮銘。因為那兩個人一死,他自然而然就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正常的思維都會做如此推敲。尤其在晉王府的長孫宴上,宮肄辰又是以一種那樣的方式‘隆重’登場,等於當眾打了宮銘的臉一樣。宮銘也好,宮玉峰也罷,又如何能容忍一個隨時有可能威脅到他們權位的人存在?必然急於除之後快。而比誰都了解這點的宮肄辰,自然也不會乖乖的束手就擒。如此,就有了他們‘不死不休’的仇恨。
宮肄辰會有多蠢,才會去救一個無時不刻不惦記要了自己命的人,更何況還是‘舍命’去救……嗬,根本是無稽之談!